亲卫很快取来文房四宝。
林川铺开宣纸,在砚台中饱蘸浓墨。
帐内一时间静谧下来。
巴罕屏息凝神,二狗更是紧张激动不已。
林川没有立刻落笔,而是抬眼看向二狗:“这个名字,读音与你旧名相仿,但字不同,意更远。我要你持身以正,箭出无悔。我希望你明白,何为‘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的真意!”
话音落下,他手腕一动,笔走龙蛇,在宣纸上写下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林不苟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二狗赶紧凑上前,仔细端详这三个字。
“林,不,句?”他一字一句地读出来。
“妈的,是林不苟!!”林川哭笑不得。
方才认真的气势,顿时消散了许多。
二狗挠了挠头,表情困惑起来。
眼下他读书识字一年多,有些字也记得不是很全。
不过大人这么一说,他便想起来这个字的正确读音,只是意思却不太懂。
林川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莞尔,耐心解释道:“这两字一个读音,但意思天差地远。”
二狗眉头皱得更紧了:“大人……是不是苟且的那个‘苟’?这……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啊?”“问得好!”林川赞许地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已是不错。但此‘苟’在此,绝非‘苟且’之意,恰恰相反,我要你深刻理解的,是‘不苟’二字连用所代表的至高准则!”
他放下笔,目光灼灼地看着二狗,一字一句地阐释:
“不苟,便是‘不随便、不马虎、不凑合’!这是做人做事,尤其是为将者,应有的根本态度。”
二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川继续道:“圣贤教导我们: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这话就是说,面对钱财利益,决不能随便地、不讲道义地获取;面对危难挑战,决不能苟且偷安、逃避责任!这不苟,是气节,是原则,是风骨!”
说到这里,林川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二狗:
“而对你而言,这‘不苟’还有一层更直接、更至关重要的含义!它关乎你安身立命的根本——你手中的弓,你壶中的箭!”
他伸手指着地图上的远方,仿佛敌人就在眼前:
“我要你箭出无悔,例不虚发!我要你的箭,如同古之箭神,‘箭不苟害,解脰陷脑;弓不虚发,应声而倒’!这不苟,在这里意味着不轻易发射,一旦发射,则必中要害,绝无虚矢!你的每一箭,都要凝聚心神,不负弓弦,不负信任!对敌酋,则一箭封喉;破难关,则一箭中的!这,才是真正的不苟!”
二狗瞪大了眼睛。
“所以,林不苟这三个字,是我对你的期望:持身,要正直不苟;射箭,要精准不苟;行事,要严谨不苟!这个名字,重于千钧!你可能明白?可能担当得起?”
二狗早已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他原本以为只是个好听的名字,没想到其中竟蕴含着如此深刻的道理。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重重叩首:
“大人!二狗……不!林不苟明白了!谢大人赐此重名!林不苟在此立誓,此生定箭出无悔,行事以严,绝不负不苟之名!绝不负大人厚望!”
一旁的巴罕见状,连忙拱手:“恭喜不苟将军!这名字取得妙啊!”
林川放下笔,亲自扶起二狗:“去吧,让大家都记住这个名字。明日,你以林不苟之名,出使灵州。等你从灵州回来,便为你成婚!”
“属下领命!”
……
河西的风卷起黄土,扑打在甲胄上,沙沙作响。
数日后,灵州城遥遥在望。
这座古老的州城,如同一位饱经风霜的武士,沉默地矗立在黄土高原与黄河冲积平原的交界处。
城墙是用厚重的夯土版筑而成,墙体上布满了风雨侵蚀的沟壑和历代兵燹留下的斑驳痕迹,显得陈旧而凝重。
然而,其基座之厚、墙体之高、雉堞之完整,无不昭示着程家在此地长达百年的经营与固守。城墙外有干涸的护城河遗迹,更远处,隐约可见黄河如带,蜿蜒西去。
城头之上,“程”字大旗和几面残破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守城的兵士身着半旧皮甲,持枪挎刀,在城垛间往复巡逻。
尽管军容算不上鼎盛,但那份戒备森严的态势,足以说明这并非一座可以轻易撼动的城池。
正午时分,一支队伍出现在通往灵州城的官道上。
队伍人数不多,仅百余人,却透着一股精悍之气。
人人皆骑乘着矫健的铁蹄马,身着制式铁甲,兵刃精良。
队伍前方,一杆黑底的大旗迎风展开,旗面上绣着镰刀图案,在塞外昏黄的日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正是近日来名震西北的镰刀军旗号。
队伍中间,簇拥着几辆用毡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二狗骑在马背上,打量着前方的土城,心中暗自评估着城防与守军的状态。
队伍在距城门一箭之地外缓缓停下。
城头上的守军早已发现了他们,派了不少兵士上墙,手中端着弓弩,紧张地注视着这群陌生的军队。
一名守城百户按刀立于城楼,高声喝问:
“城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灵州重地,不得擅近!”
二狗催马向前几步,在马上对着城楼拱了拱手:
“在下镰刀军林不苟,奉我家大人之命,特来拜会灵州程将军!有要事相商,此为拜帖与礼单,还请将军通传!”
“镰刀军?”兵士们面面相觑。
近日来,经常听到这个名字,据说东边好几个占地为王的匪患都被他们给清理了。
这突然来灵州,究竟是有何目的?
那百户见二狗态度恭敬,又备了拜帖和礼单,赶紧吩咐一声:“快,放吊篮!”
很快,吊篮放了下去。
一名亲兵便策马向前,将一份拜帖和一卷用红绸系着的礼单,放入吊篮之中。
消息迅速传入守备府邸。
程家当代的家主,也是灵州的实际控制者程近知,正在书房与几位心腹商议军情。
当他看到拜帖上“镰刀军”几个字以及那份价值不菲的礼单时,眉头皱了起来。
“镰刀军……就是近日在东边闹出不小动静的那股势力?”
程近知沉吟道,“他们派人来我灵州,意欲何为?”
一位幕僚低声道:“将军,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听闻这镰刀军兵锋甚锐,接连剿灭了无定河响马等好几股势力。此刻遣使前来,恐怕有所图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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