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珩面上没什么表情，听了她的话，不仅没生气，连一声为什么都不问，反而弯唇笑了一下。
“乖，听话，别闹了，跟哥哥回家去。”
说罢就要去牵她的手。
云鸾猛地甩开他，“放开我！”
她受够了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痛苦，索性自暴自弃，甚至摊牌一样朝他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不姓沈，我姓燕，我身体里流着北歧燕氏的血！我不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要把我困在你身边？我对你来说有什么价值？沈之珩，你能不能放我走？”
“我一直都在骗你，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一句是真的，都是骗你的，我不想留在你身边，不愿做你那听话乖巧的妹妹，这次离开也是我早就计划好的，我说要去找我的兄长，要回到故国，那不是真相，真相是我讨厌你，我恨你，我从那时从你身边离开时就恨你，沈之珩，我一分一秒都不愿在你身边待着！”
这一番话说出来，屋里屋外的人都震惊了。
侍卫们大气不敢出，秦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低头盯着地面，恨不得将地面盯出个窟窿来，心里又忍不住嘀咕，她是怎么敢的啊，敢对公子说这种话……
沈之珩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也没有些微波动，他只是站在那，目光淡漠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嗯，我知道。”
他送茶入口，“还有吗？你接着说。”
云鸾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她这般发疯，甚至当着外人让他如此难看，他为什么不生气？
既然他早就看出来她是装的，那么，他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沈之珩！”
她直呼他的名姓，“你是傻子吗？被我如此哄骗欺瞒你为什么不生气？我说我是故意逃走的，你为什么不生气？”
“昭昭。”
沈之珩放下茶杯看过来，“你在说什么傻话？”
“如果我不想，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云鸾沉默了一下，随即看向躲在角落里的阿采。
阿采察觉到云鸾的目光，拼命地摇头。
沈之珩继续道：“游戏已经结束了，再挣扎下去已没有什么意义，跟我回去，我可以既往不咎，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阿采也不必受罚。”
见她呆立在原地，无动于衷，沈之珩再次抛出筹码。
“跟我回去，我会把燕翊送到北岐。我可以助他复国。但交换条件——”
他深深地看向她：“是你。”
云鸾浑身颤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不要威胁我，沈之珩，不要拿这个来威胁我。”
她哭道，“你怎么那么卑鄙，你怎么那么无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沈之珩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去，静静看着她，目光仿佛温柔缱绻，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昭昭，即使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可以直接去同燕翊谈。”
指腹摩挲着她温热潮湿的脸蛋，沈之珩面不改色，声音极低地轻诱，“他在南疆过的生不如死，现在终于逃出来了，身边又围满了昔日的旧部，你猜猜，他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云鸾目光呆滞地望向他。
燕翊……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不过稍加思索，云鸾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她猛地退后，摇头，“不……我哥哥不会答应你的……他是我亲生的哥哥，他不会拿我交换权势和前途……”
“不会吗？不见得。”
沈之珩轻嗤一声，“燕亦璇不是你的亲姑姑？不还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云鸾一怔，竟有些恍惚。
小姑姑的话突然回荡在耳边——
“昭昭，女子本弱，能利用的唯有这具身体和这张脸，他既喜爱你，何不加以利用？”
“到那时，不过吹吹枕边风，你便能拥有你想要的一切，不费吹灰之力……”
沈之珩说的没错，小姑姑都动了那般心思，受了那么多年苦的哥哥怎么会不动心？
他们的身后，还有数以万计的北歧遗民，如果，牺牲她一个能换来北歧的建立，他们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历来一国公主的下场，不就是和亲，向强大的宗主国低头，换来祖国的富饶和安定吗？
只是损失一个公主而已。
可是，可是，她刚找到的北歧旧部，那些信誓旦旦要守护她的人呢？
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沈之珩继续道：“莫沉连这些都没告诉你吗？那他可真不是一个忠心的下属。”
云鸾的心猛地一沉。
她强自镇定，抬眸看向沈之珩，“你什么意思？”
沈之珩唇角微扬，他转脸向门外，道：“莫沉，进来。”
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莫沉，是她这段时间最信任的人，但此刻，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莫沉？”云鸾的声音微微发颤，“你……”
莫沉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公主，属下惭愧……”
纵然是心中早有准备，可发现自己被背叛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什么换装驱车前往四平坊，什么大隐隐于市，什么路见不平仗义执言，此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沈之珩那日必定是在宫中，一边听着暗卫们的汇报，一边嘲笑于她吧？
笑她痴心妄想，笑她以为有了能够摆脱自己的力量。
他故意如此安排，便是因为他早知道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好让这些人牵制住她，正大光明地监视她。
可笑她还以为自己再也不用怕他，可笑她还以为自己终于拥有了反制他的力量。
多可笑啊！
“为什么？”她盯着莫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不是北歧人吗？你为何要信他？”
莫沉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两年前，我们在大梁一边寻公主和翊王子的下落，一边还要躲避大梁朝廷的鹰犬的追杀。是沈相……不，是萧殿下派人保护了我们，将我们安置在四平坊，承诺帮我们找到您……”
“他是萧家人！”
云鸾大喊，“萧明炎是他的亲生父亲，萧家人灭了我们的国，你怎么能相信萧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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