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塔还在沉，压得冻油海“咕呱”怪叫。这蜷成铁疙瘩的骨头架子，半边都泡在泛上来的黑泥汤里了。“钢脐”那根胶皮管子——右胳膊骨抠着胸口键帽血缝的那截——噗嗤噗嗤往外冒暗红脓浆，烫得冻油直呲白烟。浆点子溅到骨头脸上，结的霜壳子融了又冻，糊得眼窟窿都快看不见了。
“咳…操……” 嗓子眼那块冰糖血坨子，被新灌进来的腥甜齁气一顶，终于裂开缝。裴烬喉咙里挣出点动静，沙得像砂轮磨锈铁。他没睁眼——眼珠早冻成冰蛋子了——但意识像根被按进冰碴里的铁钎子，锥着一点活气儿钻出来：“烂…炉膛……” 牙缝里挤出字儿，粘着血锈味儿，冲着胸口那枚嗡哒响的键帽：“吐…还他妈…吐……” 字儿刚落，键帽底下那暗红胶核就是一阵痉挛似的猛颤！嗡哒声变成嗡——！撕心裂肺一长声！护着它的骨头架子被带得猛一弓背！
噗噜！一大股滚烫粘稠、混着烧焦糖粒儿的深紫浆液，顺着骨爪抠开的“脐带”豁口狂喷出来！热浆浇在冻油泥上，“嗤啦”一声燎起半人高的恶臭白烟！溅了他一骨头！
“烫……死你……爷爷……” 骨头抖着，颅骨磨牙似地“咯咯”作响。
突然——
哗啦——！！！
不是塔塌！是侧前方那冻得瓷实的油泥壳子，被底下更大的动静拱裂了！海碗大的裂缝蜘蛛网般蔓延！紧接着——
轰隆！！！
一条覆盖着油黑鳞片、粗得赛过火车头的巨影！撞碎冻土和半凝的锈渣！从地底撕裂的巨口中暴冲而出！
是活的！
像把地下锈海里泡烂了几十年的万吨水压机管子突然通了电！巨大的钢铁蛇头（或者说覆盖着黑亮金属甲胄的某种管道巨虫？）冲破地壳！张开的环形巨口里密布着旋转绞杀齿！粘稠的枯黄色腐液瀑布般从齿缝里甩出来！空气瞬间被搅成一股裹着恶臭粘液的狂风！枯喉塔残骸被撞得猛一歪斜！
没等看清——
噗嗤！
骨头架子连带着它瘫靠的机柜残骸，被那腥风带得离地飞起！被甩飞的油泥块雨点般砸在骨头上咚咚响！
“日……你……” 脏字都没骂全——
嘎嘣！！！
巨大的钢铁之口猛地合拢！那旋转的绞齿漩涡瞬间将半副骨头架子、连带着它抠在胸口键帽上的半截臂骨、连带那台糊满血浆的破机柜——囫囵吞了进去！
绝对的黑暗。粘稠。死寂被碾碎。
骨头上瞬间裹满了滑腻冰冷的枯黄浓液，带着强烈的生物腐蚀酸味和铁锈腥气！粘液往骨缝里钻，烧得滋滋作响！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碾压过来！被吞噬了！
“操……操……操！” 裴烬的嘶吼在狭小粘稠的空间里闷成气泡。不是怕，是纯粹被这恶心和剧痛激出来的暴怒！右臂那截深嵌在键帽血缝里的骨爪，在挤压下本能地死命往里抠！键帽被他抠得嘎吱尖叫！
嗡——！！！！
键帽被他抠炸了！
暗红胶核猛地爆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粘稠滚烫的浆液狂潮，混合着烧焦的糖精齁香、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血腥、还有之前被吸收进去的枯黄残渣——如同被点燃的化粪池里的液态炸药——朝着骨头腔内部的四壁疯狂喷溅！噗滋！噗滋！滋啦！！！瞬间充满了“蛇口”内部！
“甜……甜的……” 意识混乱中，裴烬喉咙里居然冒出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呓语。是糖精齁过头那种腻死人的“甜”，混着喉咙里没咽完的血痂味儿。他说不清是骂还是回味。这股混杂着极端甜腥恶臭的爆炸能量浆液似乎……
精准地“呛”到了这条钢铁巨虫的某个致命点！
“呜嗷————！！！！”
一声超越听觉极限、直接在脑浆子里撕裂炸开的尖锐嘶鸣！整个吞没他们的“蛇腔”瞬间痉挛！疯狂抽搐！骨头架子被甩得在里面东撞西砸！覆盖腔壁的那些旋转绞齿瞬间卡死！粘稠的枯黄“胃液”如同被强酸倒灌，剧烈翻腾起泡！
自毁反应！是那条钢铁巨虫体内残留的枯黄核心污染源！被这“甜腥炸弹”里的裴烬残余血性与腐烂糖精点燃了！
裴烬糊在粘液里的“脸”（头骨）贴上了剧烈震颤的腔壁。冰冷光滑的金属（或者甲壳？）深处，无数道幽蓝色的纹路瞬间被激发！像布满管壁的神经网被通了高压电！疯狂闪烁！
“要……吐……” 裴烬抠在键帽爆裂口的骨爪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反方向吸力！那巨腔深处传来轰隆雷鸣！
呕——！！！
钢铁巨虫如同被强行灌了滚油又卡住脖子的落水狗！庞大的腔体一阵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爆炸闷响和粘液喷射的剧烈抽搐后——
噗————！！！！！！！！！
如同高压消防水龙头爆裂！骨头架子连同那枚炸裂的空壳键帽、连同半融化机柜的铁屑、混着腥臭无比的黄绿粘液和部分被腐蚀的巨虫内脏碎片（散发着刺鼻的金属熔融和生物腐败混合臭）——
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巨虫大张的口器里狠狠喷射了出去！
像颗裹满脓血的炮弹！
砰！！！
沉重地砸回了之前塔下沉震裂的、泛着黑油冻泥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又滑出去十几米，犁出一道深沟，才摊在一堆冰冷的锈渣和半凝的冻油壳上。
骨头散了架似地铺着。刚才被吞进去那条右臂还死死蜷着，骨爪里……居然还攥着一小块硬邦邦的玩意儿——是键帽炸碎后留下的一块暗红色糖精血胶残片，带着点烫手的热乎气儿。
远处，那条吞他的钢铁巨虫正在原地疯狂地痉挛打滚，像被烧穿了引擎的电鳗，巨大的躯体撞击着残塔和管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但它显然无心（或者说无力）再理会这点吐出来的“渣滓”了。
裴烬仰躺在冰冷粘腻的地上，断裂的臂骨微微颤抖着。他抬起那只唯一还算完好、攥着暗红胶块的左臂（或者说连着半截肩膀的臂骨），把“手”凑到颅骨仅剩的鼻骨位置——如果那黑洞还能算鼻子的话。
深深吸了一口。
空气里弥漫着巨虫喷出的恶臭粘液味、铁锈味、和他自己身上烂油和血糖齁味儿。
“呵……” 喉骨里滚出一点沙哑的、似笑非笑的气音。那声音粘着血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仿佛尝尽了地狱油锅底最后一点齁甜的渣子。
“真他妈……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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