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为游方郎中的严瑾,在南城陋巷的阴影中,如同蛰伏的磐石,冷眼旁观着京城的喧嚣与暗流。
他本以为,皇帝即便要处置李振山,最多也是削职流放,以儆效尤,总该留一丝转圜的余地,顾及北疆的稳定和朝野的议论。
然而,他再一次低估了皇权的冷酷与庞太师斩草除根的决心。
不过短短数日,一道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便如同带着血腥气的寒风,刮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皇帝已下旨,三日后,于西市口,将“渎职泄密、心怀怨望”的前靖北将军李振山,问斩!
没有三司会审,没有公开辩驳,甚至没有等到核实所谓“通敌”证据的真伪。
一切快得令人窒息,仿佛迫不及待地要抹去这个“错误”的存在。
消息传到严瑾耳中时,他正在为一个发烧的贫民孩童针灸。
捏着银针的手指,骤然停顿,微微颤抖了一下,针尖在孩童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红点。
孩童因不适而嘤咛一声,严瑾立刻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继续沉稳地施针,只是那双眸子,瞬间深寒如万古冰渊。
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失望,可以冷静地旁观这一切。
但当这赤裸裸的、不容任何辩白的杀意降临,当他想到那个在北疆风沙中与他并肩的将军,即将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身首异处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依旧绕上他的心脏。
这不是战场上的马革裹尸,而是死于自己誓死效忠的君王之手,死于肮脏的构陷与猜忌!
而他现在却无能为力。
他可以轻易劫法场,可以杀尽监斩官,甚至可以当场质问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但然后呢?大师兄的告诫言犹在耳。
他打破规则救下李振山,就等于亲手撕毁了这凡间王朝运行的逻辑,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更加不可控,甚至可能给李振山带来“妖人同党”的更大污名,牵连更多无辜。
这是凡人的世界,自有其残酷的规则。忠臣枉死,奸佞当道,王朝倾轧……这一切,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不断重复的悲剧剧本。
他,一个过客,一个历练者,又能改变什么?
这是李振山的劫,是这个名为“大清”王朝的劫,也是这芸芸众生在皇权下挣扎求存的……宿命之劫。
行刑那日,天空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
西市口刑场周围,被密密麻麻的兵丁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被远远隔开,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恐惧、麻木,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与愤懑。
严瑾没有靠近刑场中心。
他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站在远处一条僻静巷口的屋檐下,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目光穿透雨幕,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那高台之上。
李振山穿着囚服,头发散乱,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他没有嘶吼,没有咒骂,只是昂着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混合着或许存在的泪水,流过他饱经风霜的脸颊。
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悲愤,有不甘,有对北疆的牵挂,或许……也有一丝对这片他誓死守护的江山、对那座上之人的最终绝望。
“时辰到——!行刑——!”
监斩官冰冷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
刽子手举起了泛着寒光的鬼头刀。
严瑾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动用任何神识去“看”,也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去“听”。
但他仿佛能清晰地听到,那刀锋划破空气、斩断骨骼的沉闷声响;能感受到,那颗曾充满热血与忠诚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能体会到,那满腔的冤屈与抱负,随着喷涌的热血,一同冷却在这冰冷的雨水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悲哀,如同这漫天寒雨,浸透了他的全身。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证死亡,却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在绝对的权力和冰冷的规则面前,个体的坚持、才能、甚至生命,是何等的渺小与无力。
这是凡人的悲哀。
困于礼法,缚于君纲,挣扎于命运的洪流,最终可能连一个像样的结局都无法拥有。
雨,下得更大了。
仿佛苍天也在为这不公而落泪,冲刷着刑场上那刺目的鲜红,却洗不净这弥漫在王朝上空的沉沉死气。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渐渐散去,兵丁也开始撤离。
刑场上只剩下清理现场的几个杂役,以及那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木头高台。
严瑾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沉寂,如同古井无波。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刑场,转身,撑着伞,走进了更深、更暗的巷弄之中。
背影在雨幕里显得格外孤寂与决绝。
李振山死了。
死于他所效忠的王朝,死于他所守护的规则。
严瑾的这场红尘劫,也随着那一刀,被斩去了最后的温情与期待。
他依旧隐藏于这京城暗处,但心境已然不同。他不再等待虚无的契机,也不再试图去理解这凡间的逻辑。
他只是在冷眼记录,记录这王朝的腐朽,记录这规则的残酷,记录这众生在权力下的哀鸣。
同时,他内心深处,某种一直被压抑的、属于“画天魔尊”的冰冷与超脱,正在悄然滋生。
凡间帝王的游戏,他不再参与。
但这笔血债,这场冤屈,他记下了。
不是以凡人的方式,而是以……他自己的方式。
待到劫满离去之日,或许,他会为这污浊的人间,画上一笔不一样的色彩。
而现在,他只是一个沉默的观察者,一个行走在雨中的……孤魂。
李振山被斩于西市口的消息,如同一声丧钟,不仅敲碎了京城最后一丝对北疆的幻想,更彻底寒了北疆数十万将士的心。
庞太师如愿以偿地派去了自己的亲信接管北疆军务。
那是一位善于钻营、却对兵事一窍不通的纨绔子弟,他刚一上任,便推翻了李振山苦心经营的所有防御策略,任用私人,克扣军饷,使得军心彻底涣散。
早已憋着一股恶气的大明铁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在李振山死后不到半月,便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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