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倧等贵族用过了宴后,他们一行人便就去往了朝鲜王廷的勤政殿议事了。
而这勤政殿在朝鲜国的地位等同于大明的奉天殿,是其国王登基、朝会、接见外国使臣之时所用的正式场合殿宇。
来到这殿中,只见此殿是采用了重檐庑殿顶的设计,殿基乃双层月台,围以汉白玉栏杆,在其梁栋之间还刻有十二生肖的浮雕,殿内的石柱共有六十七根,意为象征着周天星宿怀抱之像。
看了眼这殿宇的布置之后,张书缘便就微微摇了摇头。
的确,别看他这布局华丽,似能表露出野心,但说到底就眼下而言,他朝鲜想要搞什么“王道霸业”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因为,此时的天下(东亚)还是为中原的一元论。而眼下在其外部,他李倧还是要接受大明的册封才能有合法的当政权,并还需要跟建奴方面拉扯来保证不会被皇太极给鲸吞掉。而至于其内部的情况则更是混杂,可以说这只要是稍有不慎,他朝鲜国就会遭遇到灭国的危机!
我们再说回当下。
“不知天使大人,此来是有何事啊?这若有可用之处,还请大人勿要客气推辞,小邦臣定当全力施为。”
请张书缘落座之后,李倧便就带着群臣们跪坐于右手边,与张书缘相视而对了,而至于其王位则是空悬于殿,以示对天朝上国的尊敬。
“殿下爽快直言,既然如此,那本阁也不好多叨扰了殿下了。”
“呵呵,世时变迁,行迹于此。你我二地隔海相望亦有三百余年光阴的情谊了。如今天象异变,百姓犹如处于水火,而你我之间又莅临着建奴大敌。故此,本阁来此是想同殿下合作一二。”
见李倧直言,张书缘笑了笑便就道出了此言。
听到这话,李倧就微微皱了下眉头,而其身后的诸多大臣则是在以眼神交流。
“天使所言极是。不过,小邦臣敢问,天使这合作是想合作哪方面?是像前些年的围堵之策?还是其余什么?”
随着谈起了正事,这李倧就开始放开言语了,毕竟这与大明的合作是牵扯到了他朝鲜国的本身。
而他李倧嘴里说的“围堵之策”自然是指熊廷弼、袁可立以及孙承宗三人,在天启年先后搞出来的“三方”之策。
而此策早在他张书缘刚穿越的第一年时,就因为林丹汗内政爆炸而破裂了。
所以这李倧眼下,就很是纳闷他说此话是什么意思了。
“殿下所言有误。这虽说我三方策略破灭。但这并代表我朝与殿下要坐以待毙,看其做大。殿下应该于近日没少听闻那西北的炮声吧?那炮声正是我朝在与那建奴鞑子拼杀所致。”
“故此,本阁来此是想与殿下展开一系列的合作!”
张书缘说的这番话,就很是巧妙,因为在他的语境里是把朝鲜给拉到了大明的战壕里。
“天使的意思是要邦臣出兵?”
说到这里,李倧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本阁正是此意。不知殿下眼下可能同否?”
“这…”听到这话,李倧就看了看身后的大臣们,然后便又转头言语“回禀天使大人,我朝鲜国小,已于去年经历了建奴的多番劫掠,对此邦臣是恨不得食其肉,剁其骨。可虽说对其是恨意无穷,但我小国的各个方面……”
见张书缘要求自己出兵配合了,李倧便就无奈的翻出了这个借口阻挡。
这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朝鲜已经是无法,且不敢对皇太极动刀兵了。
“诶,殿下所言本阁明白。但殿下要洞察一点。那建奴与我大明是分别如何待尔?这万一此役我大明战败,那你国该如何度日?是去做那皇太极的奴隶?还是被其如待宰的羔羊般不断的掠夺?”
“当然了,我大明陛下也十分了解你国之情。故此才派本阁前来与殿下沟通。若是殿下能助力一番的话,不但我朝可大获全胜进而湮灭其虏。而殿下这边更能免得继续遭其荼毒。同样的,为了能使你我旗开得胜,我朝可与你邦展开一应合作,比如粮食、布匹、医药农具,总之我朝尽可为殿下缓解后顾之忧。”
随着张书缘这话一出,在场的许多朝鲜大臣便就眼冒起了精光,但同时又有许多人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而此时的张书缘还不知道朱由检决定出口火器了呢,所以他给出的条件就无非是与民生相关联的东西了。
而看到对面景象,张书缘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这无非就是在抉择配合的利弊罢了。
听着张书缘的说辞,李倧想了想便就凝重的看向了张书缘。
“天使大人所言是正中邦臣之心。不过此事可否容邦臣思量一番?毕竟这国之事……”
虽然是对张书缘开出的条件很有兴趣,但他李倧却还得是要统一了内部意见不可。
“殿下所言甚是。那既已如此,那本阁就静候殿下的消息了。”
见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张书缘便就站起了身,并示意这王宫里的属官引导自己去休息。
“恭送天使大人……”
随着张书缘离开后,整个勤政殿便就安静了下来,而在等李倧坐到了王位上后,这群两班大臣才回归了自己的本位。
“都说说吧,此事我廷该如何处置?!”
没了外人,这朝鲜的两班朝臣就开始了进奏,一时间那场面就仿佛是来到了菜市场一般,是说什么都有。
比如这朝鲜南人党的李元翼就主张个“拒出”二字,而他们的理由是眼下的国情并不支持他们去配合大明征战。
而与之对抗的西人党肱骨大臣李贵就推出了“逢迎”二字,理由是此战要参但不可出力。
刚开始,这朝鲜的各派还能有理有据的讨论,可到了后来这几方就顺着此事和国情就翻起了旧账。
比如南人党的李敏求,就攻击西人党理政不利,致使建奴多番劫掠破坏民生。
而西人党的申景禛,就攻击南党的郑经世是多次扯后腿,阻挡军士出营与建奴死战。
随着这两大派的党魁出来争斗了,没用多久这两班人就从对喷变成了互殴。
瞧见自己人是乱成了一锅粥,李倧就只得是将面前的茶盏给扔了出去。
“够了!他人还未作何,我等倒先乱了,瞅瞅你们这一个个的哪里还有点士大夫的样子?!”
说罢,李倧当先就去往了思政殿,见大王走了,这一众两班士大夫也就只好是愤愤不平的离开了勤政殿。
由于这朝鲜的国情实在是太过糟糕了,以至于这李倧是十分想获得大明的认可及资助,所以在回到思政殿后,他旋即就将这两大派系的核心肱骨给挨个叫到殿中讨论了。
……
而去往了休息的殿宇后,张书缘也并未闲着,一边派人去打探这李倧的想法,一边又派人去请那西人党的党魁见面,同时他还也没忘了派人去搜罗辽东的战事情况。
只不过碍于对方是刚刚开始讨论,以至于他这探听是压根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而且那朝鲜的大臣们也根本没有时间来见自己,而自己则只是在傍晚时得到了朝鲜王震怒的动静。
面对这一情况,张书缘就想跟他们玩一招阳谋了,于是他旋即就将庞玮给叫了过来,并与他言说了一番计划,就让这个地头蛇去找朝鲜百姓了。
而这庞玮很知道抱大腿的重要性,在听闻了张书缘的计划之后,他就旋即拼着在朝鲜的生意不要了,也要去帮张书缘去搞事。
pS:古代经商是很需要抱官府的大腿的,若是跟官府没有好关系的话,那你这产业根本就开不成。
于是,这庞玮就连夜的给自己在朝鲜的同僚们发去了信件,同时又自掏腰包拿出了两千两宝钞到汉城附近的村落里去募集请愿百姓了。
……
三天时光转瞬即逝。
到了十二月初四这日,经过朝鲜王廷的密集讨论也对此事有了结论。
在有了结论之后,李倧等人就又宴请了张书缘一会,并将结论告知了张书缘,而他们的结论是要参战,但参战的前提是大明要给予他们丰富的作战装备及粮草、布匹、金银等援助。
“殿下,这火器之锋与于他物。我朝眼下也并无多少,所以您这还是换个别的要求吧!”
一听这李倧是想要军火(大炮),张书缘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心中泛起了各种思绪。
开玩笑,火炮这玩意,大明自己还要用呢,而且这白给你了,那我岂不是要亏死?况且那战场之上建奴的火炮也并没有多少,他朝鲜出兵也只是要他再其祖地部落战斗而已,并没有让他上前线面对建奴的主力。
“不行吗?那敢问天使大人,这除了火炮之外,天朝能否支持些三眼铳或盾牌铁器等物?毕竟敌军凶猛机动,若无这些这只怕我等要损失惨重了呀!”
见张书缘不给大炮,这李倧便就选择了退而求其次。
说实话,朝鲜是有不少铁矿的,但其铁矿大多是集中在朝鲜的北部,其生产情况很是不稳定。
一是因为他这边的技术水平不够,挖不到太深的矿石。
二是他人口少,做了这个就做不了那个。
三是他朝鲜的矿产也在皇太极的劫掠名录之中,地位是仅次于粮食。
“唉,不瞒殿下,这军器一事乃非本阁之权,此事还需要向吾皇上禀。不过,这有几项本阁到是可答应殿下。一是我朝可与殿下展开大规模的通商互市,二是我朝可给予殿下此次出兵的粮草,三是若殿下有需,我朝还可派遣使臣来教授殿下之土的百姓学习我朝的农业耕种或冶炼锻造。”
张书缘所提的这三点几乎是全打在了他朝鲜的痛点之上,一是他朝鲜的物资产出并没有多少,二是他朝鲜的农业很是落后,至少是要比大明落后一个等级的。
“这……”
听到张书缘给出的利益,这李倧旋即就想答应了,可他还没出口言语,就被属下的南人党大臣李圣求给拦下了。
“天使大人,您给出的这三条,陪臣甚是感恩天朝大义。但战事一开便就是举国之大事。故此陪臣斗胆请您向我天朝大皇帝请奏一封,驰援小邦些军旅器具。”
这李圣求身形矮小,别看他个子小,但他却已经是这朝鲜境内有名的士大夫了,其名望更是能够影响到南朝鲜的方方面面。
而张书缘给出的条件,在他李圣求看来,东西是好,但东西再好也比不过人命啊。况且这一旦与建奴“撕破”了脸,那他朝鲜又该怎么防备建奴的入侵?
要知道他朝鲜已经是武备松懈了有三百年了,这要不是发生了万历三大征的事情,恐怕他朝鲜眼下的军队是连建奴的任何一支部队都抵抗不了。
据史书记载,眼下的朝鲜是经济低迷,田赋农税算在一起是要比大明的正税还要少半成(不算苛捐杂税),所以就他那点钱是根本就养不了多少军队的,而除了养不了大军外,其城防建设还基本是等于零,只要那皇太极想鲸吞了朝鲜,那其必定是抗不过一个月的!
听到李倧大臣的言语,张书缘虽然是想严厉驳斥他的放肆,但为了能促使其出兵,就选择了隐忍。
这正当张书缘想以“时间紧促”为理再劝劝他们时,一声朝语禀报就从殿外传了进来。
听到殿外的禀报声,不多时这朝鲜王李倧便就变了脸色,赶忙带着众人去察看。
没错,这下人禀报的事情,正是庞玮搞的事。
跟着李倧等人来到王宫外,只见那城外是跪满了人,一些懂得汉语的百姓是纷纷在大喊他张书缘的官名。
看到这场景,张书缘瞬时就松了口气,连忙给陪在身边的庞玮点了个赞。
随着众人见到了如此规模百姓,这朝鲜王李倧赶忙就下令去安抚百姓了。
可他这两班大臣刚一出去,没过多时就被他西人党的李贵给取回了厚厚一叠的请愿书。
站在李倧的身侧,张书缘虽然是看不懂那上面写着的文字,但这就算是猜也能猜到这上面是写着什么。
没错,这上面写着的正是对建奴的诸多控诉,以及请大王(李倧)出兵报仇的言辞。
“天使大人,此间纷扰,还请您回殿暂歇,等邦臣忙过之后再行招待。”
在见到了这些请愿书的一刹那,李倧的脸色瞬间就变黑了。
“好。”
点了点头,张书缘便就笑着转身走了。
……
随着百姓的“请愿书”上了秤,以至于他朝鲜大臣们再想谈判些什么就不容易了。
因为,一旦让张书缘知道了他摒弃民意,那他李倧就永远别想得到大明朝廷的认可了。
没错,自从他李倧以“反正”名义上台后,那是十分想得到大明的认可的,但历史中的大明,由于内外交困根本就没工夫理他,以至于他这身份是拖到了崇祯六年才得到了宗主国的承认。
见有了此事的发生,李倧便带着一众大臣去处理此事了。
而就在他忙着处理民意的时候,一位身着大明官服的使臣就高举着圣旨的冲入了汉城。
见到又有使臣来了,李倧就赶忙的去接驾迎见,可惜他这接驾却是没能留住此人的身形,因为这道旨意是朱由检给张书缘的!
在接到这封旨意之后,张书缘顿时就喘起了粗气!
只见,这圣旨中只写了两件大事,一是朱由检决定要出口军火了,二是他朱由检命他可答应李倧的任何要求,甚至在这送旨太监的包袱里还放着一张写好的委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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