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志的这番话,声音不大,但字字如雷贯耳。
齐霁看着唐景志坚定又执着的脸,心里对自己说,算了吧,就算这人色令智昏、刚愎自用、不辨真假、钢铁直男,但就冲他曾在战场杀敌,冲他一腔报国情怀,也别计较了。
没有哪个成年人,是能用简单几个词汇就概括和评判下来的。唐景志戎马半生,有功劳有过错,朝鲜战场上他火线入党,带领一个排成功阻击敌方一个营的兵力,为大部队赢得了宝贵的关键的战斗时间,这场战役后他提为连长。
之后又屡立战功,回国后提到了副营长,之后步步顺利,一直到了如今的正师级。
他的错误也不小,是他直接导致了齐惠雅的早亡。
齐惠雅日记中那段潦草的文字,齐霁都不忍心再读第二遍,一个十九岁的小妻子,正准备将有孕的喜讯告之两地分居两月未见的丈夫时,下班一回家却撞见丈夫和自己的女同事睡在一个被窝里。
“我的天塌了,那还是我心中的英雄吗,他宽阔的结实的胸膛,裸露在被子外,那坚实的臂膀搂着另外一个的身体,我觉得恶心......真的宁可刚才被汽车撞死,也不想看到这样丑陋的一幕......”
日记上这一页是褶皱的,不知被泪水浸泡了几次,字迹有的模糊了,唐景志和叶佩兰的名字也被打了大叉,下一页都有深深的划痕。
齐惠雅还真是有点文艺恋爱脑,她当时没有去厨房拿刀砍了这两人,反而是扭头摔门走了,然后就坚决提出了离婚,自己有孕的事情,只字未提。
两个月后,叶佩兰怀孕和唐叶两人结婚的消息传出,她又受不了地崩溃了。
一个在顺境中长到十九岁的女孩,一个对爱情充满美好憧憬的女孩,遇到这样的事情,能有什么好办法处理得当呢!
三十八岁的她,还不是除了甩耳光、剪衣服、扔东西,再无他法么,谁天生有经验处理这种狗屁事呢!
只能交给时间。
齐霁一年半战场经历,让她对之前失败的婚姻彻底放下,个人的那点子狗屁倒灶的破事儿,实在不值得耗费精神去苦恼。
可惜,老天爷没给齐惠雅时间想通这些,直接带走了她。
齐霁想起临出发时,四舅耳提面命的话:木棠,你是唐景志的亲生女儿,你有权利享受他的资源!一个师长的权力和资源是有限的,你不用,他别的子女就会用!现在不是清高的时候,同样都是子女,你现在被别人比下去,将来就更难赶上去,趁着军功还热乎,抓住机遇!记住,你那些兄弟姐妹,不是一窝的,肯定处处攀比!你更不能只听你爸爸说他对你妈妈的愧疚,万一没有呢!四舅比你了解男人!他是好军人,未必是好男人好父亲!”
她直视唐景志的眼睛,“我懂,爸爸,我也正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这句不是场面话。齐霁在前世,听到小区附近驻军的口号声,都会热血沸腾,奥运会谁得了冠军,这边国歌一放,运动员没咋地,她先激动了。这次在前线也是,心里虽然有畏惧,但也没掉链子,热血仍在。
“爸爸,我三次上前沿阵地,一共待了近三个月,每天猫耳洞里都潮湿难耐,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有炮弹落下,随时可能受伤牺牲。我也觉得很苦,也很害怕一发炮弹落下人就没了,但是爸爸!我真的一步没有退缩!”
“爸爸知道,爸爸都知道!”唐景志眼圈红了,掏出十元钱拍在餐桌上,拉起齐霁就出了小吃部,“木棠,爸爸知道你做得一直都很好,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委屈,可你两个哥哥所在部队都没有参战任务,偏偏让我两个女儿赶上了,爸爸是真的不能将你调回来啊!
傲雪平时是娇气了些,可这次也真是受伤遭了不少罪,爸爸看到她的x光片了。是爸爸对不住你,你才刚刚被认回来,就去了战场,而且,因为有爸爸的身份顶着,你什么事都还要往前冲。”
“你!”齐霁真是无语了,明明是自愿的行为,到他那里却成了不得已而为之了!“爸爸,我真的没和傲雪攀比。即便我们没有相认,我当时也是很快就要上战场了的!”
“对对对,爸爸都知道。”唐景志连连点头。
对个屁!齐霁上了副驾,使劲摔上车门。
“哎木棠你不开车了!”
“不开了,气得不会开了!”齐霁对着唐景志,真的是秀才遇到兵的既视感,他有着自己顽固的判断,认定一个答案后,就坚决不改了,让跟他交流或对峙的人,十分抓狂。
或许叶佩兰更了解唐景志的脾气,所以自作主张让唐傲雪假装受伤,躲过了上前线 。——齐霁始终不大相信,唐傲雪会那么巧的就在那几天骨折了,有机会一定要让她再拍个片子看看!
“你不开爸爸开!”唐景志上了车,带点讨好地探头对齐霁说,“爸爸相信你,以后在军医大一定会学有所成的,将来的路,也是一片光明!”
“爸爸我再说一次,我在战场英勇保护那个记者,不是因为你是师长,我才不得不表现,是因为我姥爷说二舅在朝鲜战场是战斗英雄,我参军时,他让我不能给二舅丢脸,我之所以毫发无伤,应该是二舅和妈妈在天之灵保护了我吧!”齐霁心里堵口气,必须把话说开了,不然长嘴干啥!
这招果然奏效,唐景志听到老战友和齐惠雅,眼中有一丝痛楚闪过,脸上欢喜和讨好都不见了,“说实话,爸爸真的以为你只要在后方医院待上一年就可以了,没想到后期你们女兵也都上去了,得知你上前沿的那天晚上,我梦到了你妈妈,她在梦里痛骂我,用拳头打我,怪我把她唯一的孩子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听说你保护直播摄像记者的事情后,我就落下了心律不齐的毛病......木棠啊,你......”
唐景志欲言又止,但齐霁从他的眼神读懂了内容:姑娘啊,咱以后别那么冲动那么虎行吗?
——这一刻,唐景志不是师长,只是一个老父亲。
齐霁心说你做梦是你自己心虚,那可怜的母女俩大概已经在天堂重逢了,怎么还能来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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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军区大院时,齐霁已经恰如其分的撒了两次娇,父女两个又“和好如初”了,两人说笑着下车,走进家门。
警卫员跑上前,“首长,你刚出门家里就来了客人,是京城的记者,说是你战友的儿子。现在夫人和傲雪在陪他说话,首长是先吃饭,还是......”
“我和木棠在外头吃过了,我跟你说啊,她一个多小时就学会开车了......不对,我战友的儿子,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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