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寻感觉“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撩起校服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淤青，“您看……”
“够了！”班主任一把打掉他的手，“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摔的？星期一升旗仪式上，你给我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
“老师！我真的……”
“再狡辩就记过！”班主任厉声打断，“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好学生了！”
白寻感受到“自己”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办公室其他老师投来或怜悯或厌恶的目光，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当“他”踉跄着走出办公室时，身后传来班主任语重心长的声音：“李强啊，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走廊的窗户映出“林沐”佝偻的背影，以及不远处四个男生得意的笑脸。
黄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无声地用口型说：“你完了。”
白寻的意识继续沉沦在这段痛苦的记忆中。
自从那次被迫全校检讨后，“林沐”的处境急转直下。
走廊上，同学们像避开瘟疫般绕着他走。
每当他经过，总能听到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听说他半夜总是故意吵醒全宿舍的人，不会是故意不让人休息，然后他自己拿第一吧？”
“长得就一副阴险样……”
“成绩好有什么用，人品这么差……”
“咦，好讨厌，我以前还觉得他很厉害呢，没想到是这种人……”
食堂里，没人愿意和他同桌。
有次他刚坐下，周围的学生立刻端着餐盘起身离开，餐具碰撞声格外刺耳。
一个女生甚至当着他的面用纸巾擦拭他碰过的桌角，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教室里，小组活动时永远没人选他。
老师无奈地把他硬塞进组里，组员们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
交作业时，前排的同学会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作业本边缘，生怕多碰一下。
最可怕的是放学后。
那四个人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厕所隔间里，黄毛李强把“他”的头按进马桶，声音里带着他的笑意：“喝啊，书呆子不是最爱学习吗？尝尝老子的‘知识’！”
浑浊的水灌进鼻腔，窒息感让“他”拼命挣扎，却换来更用力的按压。
体育器材室，他们扒光“他”的衣服拍照，“笑一个啊，让全校看看优等生的‘真面目’！”
闪光灯下，“他”蜷缩着遮挡身体，却被一脚踹开双手。
天台边缘，他们逼“他”站在栏杆外，男生的声音仿佛在和好朋友聊天，却恶意满满：“跳啊，你不是想引起注意吗？跳下去，大家就都来看你了。”
寒风呼啸，他死死抓着栏杆，指节发白。
背后是刺耳的笑声和推搡。
班主任偶尔看到他身上的伤，也只是皱眉：“又打架？林沐，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其他老师经过走廊，对明显的欺凌视而不见，谁会怀疑几个“开朗大方”的篮球队男生呢？
办公室里，班主任喝着茶感慨：“现在的孩子啊，表面看着乖巧，背地里……”
其他老师附和着摇头，投来鄙夷的目光。
白寻感受着“林沐”日渐麻木的绝望。
课桌抽屉里被倒满垃圾，校服背后被画上侮辱性涂鸦，课本每一页都写着“去死”……
这个少年正在被一点点碾碎。
直到某个雨夜，当“他”被锁在厕所隔间，浑身浇满红油漆时，白寻突然看到镜中的倒影，“林沐”的眼神变了。
幻境继续深入，白寻的意识仍旧被困在林沐的身体里，看着他走向那注定的结局。
雨夜被锁在厕所的经历似乎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清晨，当保安发现并释放他时，林沐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空洞、死寂，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决绝。
白寻感受到他冲回宿舍时胸腔里燃烧的怒火，还有那瘦弱身躯中迸发出的最后力量。
宿舍门被猛地踹开，四个男生正悠闲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哟，红油漆洗掉了？”黄毛李强嬉笑着坐起身。
下一秒，林沐已经扑了上去，拿着棍子狠狠的打在了那个黄毛的身体上，听着他的哀嚎，林沐面无表情的继续打。
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欺凌让这具身体太过虚弱。
旁边的人轻易地将他推开，其他二人一拥而上。
李强也捂着被他的肚子爬起来，“弄死他！”
“疯了吧你？！”
“找揍是不是？！”
混乱中，林沐被推搡到阳台边缘。
白寻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四张狰狞的脸，听到刺耳的辱骂，感受到背后栏杆的冰冷。
然后是一阵失重感。
坠落的过程在记忆中变得很慢。
白寻看到四楼阳台探出的四个脑袋，他们的表情从惊恐到呆滞；
听到身体撞击地面的闷响；
感受到生命从这具躯体里流逝的冰冷。
最后的意识里，是远处响起的尖叫声。
幻境时间快速流转。
白寻从他的身体里飘了出来，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后续的发展：四个男生慌乱地跑下楼，最初吓得脸色惨白，但很快，黄毛李强强装镇定：“没、没事……这里没监控……”
其他三个人也如梦初醒，他们手忙脚乱地脱下“林沐”染血的校服，在换上干净的，然后用衣袖擦拭栏杆上可能会留下的指纹；
互相确认着不在场证明的细节。
“我们……我们一直在食堂……”
“对，很多人可以作证……我们也可以替对方作证……老师会信我们的……”
当警察到来时，班主任搓着手叹息：“这孩子性格孤僻，最近表现很反常……他又不愿意和同学们相处……唉，我就担心会出这种事……”
调查草草结束。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四个“开朗大方”的学生互相作证。
法医报告上写着“高空坠落致死”，案件记录里标注着“自杀”。
太平间的冷柜里，“林沐”的尸体静静躺着。
没有亲人认领，没有朋友悼念。
直到一个月后，当工作人员清理积压的无名尸时，才被送往郊外的公墓，草草埋葬在一个无名角落。
幻境渐渐消散，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在白寻面前凝聚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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