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山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交织着挣扎、贪婪、恐惧与不甘。他像一个溺水者，而凌云抛出的那枚翠绿色丹药，是他视线中唯一的浮木。他深知，一旦接住这根浮木，就等于将自己的脖子套进了对方准备好的绳索里。可如果不接，他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是寿元耗尽的枯寂，是神魂燃烬的痛苦。
他没有选择。一个被困在金丹大圆满境界五十年、寿元将近的老人，根本无法拒绝“一成元婴机会”的诱惑。这甚至已经超越了生死，关乎他一生所求的大道。
“我……如何信你？”冯远山的声音沙哑干涩，说出这句话时，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这已经不是在讨价还价，而是在寻求最后一丝保证，是他为自己的臣服寻找的一个台阶。
凌云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他屈指一弹，那枚翠绿色的解药，化作一道流光，不偏不倚地落入冯远山的手中。丹药入手温润，那股精纯的生命能量和洗涤神魂的道韵，做不得假。
“信与不信，丹药就在你手里。”凌云的语气依旧平淡，“你可以现在就服下，也可以拿去研究。但我要提醒你，‘腐魂烬’的毒，每时每刻都在侵蚀你的神魂。你拖得越久，这枚解药的效果就越差，你突破元婴的那一成机会，就会被你自己的猜忌消磨殆尽。”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冯远山紧紧攥着那枚丹药，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他是一个顶级的炼丹师，他能感觉到自己神魂深处那丝微不可查的“异样”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大。
终于，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然后，对着凌云，缓缓地、深深地躬身一揖。
“冯远山，见过……阁下。”
这一拜，代表着一位金丹大圆满强者的彻底臣服。黑木城影堂的网络，被凌云撕开了一道至关重要的口子。
“很好。”凌云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现在，服下它。”
冯远山没有再犹豫，将那枚丹药送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最终汇入他的识海。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股清流如同天降甘霖，精准地找到了盘踞在他神魂深处的那一丝“腐魂烬”毒素，将其层层包裹，然后温柔地消融、净化。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痛苦，反而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畅感。神魂被洗涤后的通透与轻盈，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对方给的是真正的解药。
然而，就在他神魂最为舒畅的时刻，他突然感觉到，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的、呈现出混沌色彩的能量，从那股清流的末端分离出来，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了他的神魂本源之上。这丝能量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静静地潜伏着，如同一个坐标，一个印记。冯远山脸色一变，但他明白，这是对方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是真正的、无法解除的“锁链”。
“看来你感觉到了。”凌云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要试图去触碰它，否则，你的神魂会瞬间湮灭。只要你忠心办事，它就永远不会被触发。”
冯远山苦笑一声，再次躬身：“是，阁下。”他现在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现在，我需要知道两件事。”凌云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切入主题，“第一，影堂在黑木城，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同级别的负责人？‘渊’字令牌的持有者，有几个？”
冯远山定了定神，迅速进入了下属的角色：“回阁下，黑木城影堂的架构，分为‘天、地、玄、黄’四部，以及一个独立的‘渊’级暗杀组。我负责‘黄’字部的后勤与财务。与我同级的，还有负责情报的‘玄’字部首领，代号‘鬼手’，此人行踪诡秘，我只知他常年伪装成城中一个不起眼的乞丐。至于‘渊’级成员，据我所知，黑木城内明面上只有柳执事一人，但他死后，堂内必然会派新的‘渊’级成员前来调查，甚至可能不止一位。”
凌云默默将这些信息记下。鬼手、新的“渊”级成员……黑木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第二件事，”凌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冰魄雪莲。我需要知道它的下落。”
听到这个名字，冯远山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冰魄雪莲……阁下，此物乃是极寒属性的天材地宝，极为罕见。据我所知，公会的宝库中并无此物。不过……”他话锋一转，“堂内的一份高级资源调配记录中，曾经提到过。为了配合‘神造计划’的某项衍生实验，堂内曾在一处极寒之地，培育了一株冰魄雪莲。那地方，被称为‘绝寒深渊’，位于黑木山脉以北三百里的一处地底裂谷中。”
“绝寒深渊？”
“是。”冯远山解释道，“那里常年被一种名为‘九幽寒煞’的能量笼罩，等闲修士进去，瞬间就会被冻结神魂。为了守护雪莲，堂内常年派驻一位强者镇守。根据一个甲子前的记录，镇守那里的，正是一位‘渊’级的强者，代号‘冰奴’。”
渊级强者，冰奴。绝寒深渊。
凌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他要找的东西，竟然和影堂的另一个秘密据点捆绑在了一起。这无疑是龙潭虎穴，但同样，也意味着他有了明确的目标。
“很好。”凌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从现在起，你的任务有三个。第一，动用你所有的资源，帮我搜集关于‘鬼手’和‘绝寒深渊’的一切情报。第二，为我准备一份进入绝寒深渊所需的御寒丹药和法器。第三，密切关注影堂内部的动向，任何关于新任‘渊’级成员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
“遵命。”冯远山恭敬地回答。
“这是联系我的方式。”凌云弹出一枚特制的玉符，“有消息，就捏碎它。”
交代完一切，凌云的身影再次开始变得虚幻，准备融入阴影之中。
“阁下……”冯远山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我能否知道，阁下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凌云的身影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留下了一句让冯远山心神剧震的话。
“我要的，是整个北域的影堂，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冯远山一人，呆立在丹室之中，手心里的冷汗，比绝寒深渊的冰雪，还要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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