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密旨很快送到了国公府，径直交到了穆清婉手中。
密旨上的墨迹冰冷：准其所请。
信中言明，已遣心腹快马加鞭与金狼部可汗耶律赫尧沟通，以郡主和亲为条件，换取金狼部出兵震慑南疆诸部，并永保北境安宁。
若耶律赫尧应允，待萧衍大军离京南下之日，便是穆清婉随巴特尔使团北上之时。
为保万全，皇帝会暗中派遣一支精锐护卫，一路护送至草原王庭。
穆清婉看完，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
她清楚，从这一刻起，再无回头路。
她将密旨小心折好，藏入袖中，起身去了静安堂。
老夫人和周邵华正在说话，见她进来，面上都漾起笑意。 “婉丫头来了，快坐。”老夫人招招手。
穆清婉在她们身边坐下，沉默片刻，喉咙有些发紧：“外祖母，大夫人，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老夫人和周邵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什么事，这么郑重？”周邵华握住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穆清婉深吸一口气，将皇帝的决定，以及自己的考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尽量让语气平静，说到最后，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哽咽了。
“……所以，陛下已经准了。等阿衍领兵南下，我便要随金狼部的使团，前往草原了。”
话音落下，静安堂内一片死寂。
“不！不行！这绝对不行！”周邵华最先失控，她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声音因激动而尖利，“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做！衍儿他……他会疯的！”
她不敢想，当萧衍凯旋归来，却发现心爱的女子已远嫁草原，那会是怎样的绝望。
老夫人虽未失态，但紧握着拐杖的手，指节已然泛白。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是一片沉痛：“婉丫头，你……可想清楚了？这和亲之路，九死一生。那草原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如何受得了那份苦楚？”
“外祖母，大夫人，”穆清婉直直跪了下去，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阿衍，也让你们为难。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我，一次又一次身陷险境，更不能让大梁因为我，再起战火，生灵涂炭。”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望着两位长辈：“玲珑的死，像一根刺，日夜扎在我心里。我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因为我而牺牲。如果我的牺牲，能换来边境的安宁，能让阿衍平安，能让百姓免受战火之苦，我……我愿意。”
周邵华早已泣不成声，她扶着桌子，身体摇摇欲坠：“可是……可是衍儿他那么喜欢你……你走了，他怎么办？他会恨我们所有人的！”
“我知道。”穆清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凄然，“我宁愿他恨我，怨我，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外祖母，大夫人，求求你们，答应我，这件事，在阿衍离开之前，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怕……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穆清婉，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丫头，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比谁都刚强。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走上前，亲手将穆清婉扶了起来，用帕子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傻孩子，苦了你了。”老夫人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你放心，祖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衍儿那边，日后怕是不好交代。”
周邵华也渐渐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再哭闹也无济于事。
她只是心疼儿子，也心疼眼前这个为了大局甘愿牺牲自己的好姑娘。
“婉丫头，你……当真决定了？”周邵华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穆清婉含泪点头，眼神却异常坚定。
\"既然如此，那你至少该与阿衍好好道别。\"老夫人叹了口气，\"他明日便要出征，今晚应当回府整理行装。\"
夜色渐深，萧衍果然回到了国公府。
穆清婉站在他院落外的回廊上，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
\"婉婉？\"萧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惊喜，\"我以为你已经休息了。\" 她转过身，借着月光，看清了他俊朗的面容。
这一刻，她恨不得将他的每一寸轮廓都刻在心里。
\"听说你明日就要出征了。\"她强忍泪意，挤出一丝微笑。
\"是啊，不过很快就会回来。\"萧衍走近她，轻轻握住她的手，\"等我凯旋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皇上请旨，迎你进门。\"
穆清婉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目光：\"阿衍，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当然，\"萧衍笑道，从怀中取出穆清婉送他的那枚玉佩，\"这是你送我的护身符，我会带着它征战沙场，待到凯旋之日，亲手还给你。\"
穆清婉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中。
萧衍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阿衍，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因为我爱你。\"
萧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而坚定：\"我知道。等我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
穆清婉靠在他胸前，泪水无声滑落。
她知道，这个承诺，他们谁也无法兑现。
征南大军开拔之日。
天刚蒙蒙亮，京城通往南郊的官道上，便已是旌旗招展，人马如龙。
十万京营精锐，盔甲鲜明，刀枪如林，在晨曦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萧衍一身银色锁子甲，外罩玄色绣金线麒麟纹披风，骑着逐影，立于队伍的最前方。
他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凛冽杀气。
凌风依旧跟在身侧。
太子亲率文武百官，在城门外为大军饯行。
鼓乐喧天，号角齐鸣。
“萧爱卿，南疆之事，便拜托你了！”皇帝站在城楼之上，亲自为萧衍送行，声音洪亮，“朕在京中，静候你的凯旋佳音！”
“陛下放心！臣此去，必定荡平南蛮，扬我大梁国威！不破楼兰终不还！”萧衍在马上抱拳，声如金石。
太子走上前，拍了拍萧衍的肩膀：“阿衍，一路保重！京中之事，有我与萧祁在，你尽管放心。”
萧衍点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吉时已到，萧衍调转马头，高举手中的沥泉枪，厉声喝道：“大军！出发！”
“出发！”十万将士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大军开始缓缓移动，铁蹄叩击地面的声音，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朝着南方滚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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