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面具人腰间九局牌的纹路还在方仁杰视网膜上灼烧，那细密如蛛网的金属光泽仿佛烙印般挥之不去。
对方已缓缓抽出短刃，刀锋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冷光。
幽蓝刀光刺破黑暗的刹那，方仁杰闻到了铁锈混着寒梅的腥甜——那是淬了毒的刀刃特有的气味，先天境的五感将这丝危险无限放大。
空气里浮动的毒性微粒像是针尖般刺激着鼻腔黏膜，令他本能地屏住呼吸。
“断者之名，非你可承。”
话音像冰锥扎进耳骨，字字清晰，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空洞回响，仿佛从极远之处传来，又贴着皮肤炸裂开来。
方仁杰后颈汗毛倒竖，未等对方身形展动，他已本能地曲膝欲避——但银面具人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刀光掠过咽喉时带起的风，竟在他颈侧刮出一道血线。
那道划痕细如发丝，却隐隐作痛，仿佛有冰冷的蛇信舔过后颈。
“叮！
检测到宿主处于生死危机，‘判案空间’自动升级至二级，是否启用‘临界推演’？”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的瞬间，方仁杰咬碎舌尖，剧痛让神智骤然清明。
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如同一盆冷水泼醒沉睡的野兽。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吼了声“是”，眼前世界突然被按下慢放键：银面具人提起的右肩微沉，这是要变招刺向心口的前兆；短刃上的幽蓝光斑正顺着刀身流转，每道光斑对应着不同的毒囊开口；甚至能看清对方银面具下，左眼尾有一道极浅的旧疤，像被细针挑破的蛛网，边缘微微泛红，像是刚刚渗过血。
“原来如此。”方仁杰瞳孔骤缩成线。
他在市井混了二十年的直觉突然苏醒——这道疤，和三个月前刺杀他的蒙面人左脸那道，位置分毫不差。
刀光已近胸口。
方仁杰左脚尖点地，借先天境的元力爆发横向滑出三尺，同时反手抽出藏在更夫铜钲里的短刃。
掌心触到刀柄的刹那，金属的冰冷与熟悉感让他心中一稳。
《断影雷步》的步法在他脑海中自动流转，身影与地面残影重叠的刹那，他分明听见银面具人低咒一声，刀锋擦着他肋下划过，割破了里衣。
布料撕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夹杂着一丝热辣的疼痛。
“阿杰！”
林姑娘的尖叫混着方夫人的轻咳，声音里带着惊恐与急切。
方仁杰余光瞥见青梅正半蹲着扶住母亲，她发间的银簪在黑暗里划出碎光，显然是用了家传的“流星步”才避开气劲余波。
那一抹银光晃得他眼睛生疼。
孙大夫跟在她身后，枯瘦的手指搭在方夫人腕间，眉峰皱成川字：“夫人体内封印在松动，这石殿聚阴，再留半柱香……”
“先退到西墙！”方仁杰反手将铜钲掷向银面具人面门。
铜钲与短刃相撞迸出火星，火星溅落在地上，映出几点跳动的光斑。
他趁机滚到林姑娘身侧，将母亲背在背上。
方夫人的体温透过粗布外衣传来，比常人凉了三度，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
她的呼吸微弱却平稳，气息拂过后颈，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你护好她们。”他压低声音，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我拖他。”
银面具人已拔下嵌在柱上的铜钲，指腹抹过边缘的凹痕：“更夫铜钲藏刃，神判门的老把戏。”他摘下面具的动作很慢，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左眼尾那道疤，果然和记忆里的刺客重叠。
“二十年了，方老匹夫的种，倒真有几分本事。”男人咧嘴一笑，齿缝间渗出黑血，“不过先天境……”他突然吸气，周身气劲如风暴般炸开，“在九局大人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方仁杰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石壁透出一股湿冷的霉味，让他想起儿时躲在地窖的日子。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手指在他颈后轻轻叩了三下——这是神判门的暗号，代表“小心对方左肋”。
先天境的感知里，男人左肋处的气劲果然有个极细的破绽，像被针戳破的气球，正“嘶嘶”漏着黑气。
系统面板突然闪烁红光：“临界推演剩余时长：00:00:15。”
方仁杰深吸一口气，短刃抵住掌心，掌心传来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石殿外柳姑娘逼近的轻功声，每一次搏动都像是鼓槌敲在胸膛。
还能闻到林姑娘发间熟悉的桂花香混着方夫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她常年服用汤药的味道。
当银面具人再次暴起时，他没有躲，反而迎着刀锋冲了上去——
“系统！”他在识海里嘶吼，“现在！”
检测到宿主触发‘判案空间’隐藏功能，是否调用‘真实映射’？”
石殿外，柳姑娘的铜钲声突然拔高，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
方仁杰的短刃即将刺入男人左肋的瞬间，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盘旋，像根细针，精准地扎进了这场死斗的缝隙里。
石殿外残烛摇晃，将众人影子扯成扭曲的长蛇。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木头味与血腥气，还夹杂着一点点硫磺的刺鼻。
方仁杰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这声吼里混着对母亲体温的担忧，对林姑娘发间桂花香的眷恋，更有二十年来藏在更夫铜锣里的不甘——他咬着牙在识海里撞向系统提示框的“结合断魂经”选项，像饿了三天的野狗扑向肉骨头。
“叮！断魂经感知强化启动——”
刹那间，方仁杰的瞳孔泛起幽蓝微光。
银面具人袖中真气流动的轨迹在他眼里清晰如墨线：左腕三缕青气盘绕是蓄力，右肋处漏出的黑气里竟裹着半片绣着九瓣莲的碎布；对方喉结滚动的频率对应着下一步出刀的节奏，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苦杏仁味的毒雾——连石殿外柳姑娘踩碎第三块青石板的脆响，都成了他计算时间的刻度。
“原来你换气的破绽在这里。”方仁杰嘴角扯开一道血痕，先天境的元力顺着断影雷步的脉络窜上足尖。
他等的就是银面具人收刀回防时，因左肋气劲泄露而迟滞的半息——这半息足够他把《雷罡掌》的第七式“破云”，结结实实地砸进那道漏着黑气的破绽里。
黑影显然没料到这个刚入先天的小子会反守为攻。
方仁杰跃起时带起的风掀翻了烛台，火光中他看见对方瞳孔骤缩成针尖，左手下意识护向肋下——但太迟了。
雷罡掌的青紫色电弧裹着先天元力，“轰”地撞上那片薄弱的气墙。
银面具人闷哼着撞碎两根石柱，面具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露出唇角一抹妖异的猩红，像被人用朱砂点过的纸人。
“有意思……”黑影抹去嘴角黑血，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兴味，“看来你是真的继承了第九局。”他指尖抚过面具裂痕，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震得石屑簌簌落下，“但你的路，不该走到第十局。”
话音未落，方仁杰突然闻见浓重的硫磺味，那味道像是从地底涌出的腐气，令人作呕。
黑影周身黑雾翻涌，竟像被风吹散的墨迹般开始消散。
他下意识挥刀去斩，却只劈中一团冷得刺骨的空气——那黑雾里裹着半块九局牌的残片，“当啷”掉在方仁杰脚边。
“叮！战斗评价：A级。判案空间解锁专属技能‘瞬析因果’：可在10秒内快速推演事件关键因果链，消耗10点系统能量。”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方仁杰的短刃“当”地掉在地上。
他扶着墙滑坐在地，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衣服紧贴肌肤，带来一阵阵湿冷的触感。
林姑娘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她发间的银簪刮过他的脸，带着哭腔骂：“疯了吗？明知道自己那毒刀淬了‘蚀骨散’还硬接！”
孙大夫紧跟着蹲下，枯瘦的手指搭在他腕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先天境虽能逼毒，但肋下那道口子……”
“我娘……”方仁杰抓住林姑娘的手腕，目光急切地转向靠墙的方夫人。
方夫人半倚在石柱上，苍白的手正轻轻抚过石面，听见他的声音便抬头笑了笑，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他这才注意到，母亲脚边的青砖裂了五道细纹，是方才用内力硬撑着没倒。
“阿杰。”方夫人突然开口，声音比石殿里的风还轻，“你看。”
他顺着母亲的目光低头，这才发现胸前的玉佩不知何时泛起暖光。
那是块雕着“神判”二字的墨玉，自他记事起便挂在颈间，此刻正像活物般微微发烫。
温热的气息沿着锁骨蔓延，仿佛春日阳光洒进识海。
暖意顺着锁骨往识海钻，方仁杰本能地想抗拒，却听见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像春夜细雨般漫进脑海：“恭喜你，孩子，终于踏上了真正的断者之路。”
声音消散的刹那，玉佩的热度骤减。
方仁杰猛地抬头，却见林姑娘和孙大夫正担忧地看着他，方夫人的目光仍落在他胸口，眼底闪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像是欣慰，又像是某种深切的疼惜。
石殿外传来柳姑娘的轻功声，铜锣声由远及近，撞碎了殿内的寂静。
方仁杰伸手攥住玉佩，掌心能清晰摸到“神判”二字的刻痕。
那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凹陷，仿佛铭刻着无数秘密。
那道陌生却熟悉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像一根细针，轻轻挑开了二十年来蒙在记忆上的纱。
他望着脚边那半块九局牌残片，又看向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明白：所谓断者之路，或许从来都不是从更夫铜锣开始的。
石殿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方仁杰泛青的指节上。
那月光冷冽如霜，却又带着一丝温柔。
他深吸一口气，将九局残片收进怀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真相，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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