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光如水。
齐语嫣的问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李琼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却又带着倔强和期盼的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古拉，像一团烈火，一匹野马。
她代表着征服、扩张，以及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与她结合，意味着能将整个草原的势力纳入自己的版图，那将是一股足以撼动天下的力量。
但火焰能带来温暖，也能将一切焚烧殆尽。草原的狼，永远不会被完全驯服。
齐语嫣，则像一汪清泉，一座港湾。
她代表着稳定、根基，以及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的后方。
她聪慧、坚韧，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完全系于这片土地，系于他这个人。
她是北境最完美的基石。
李琼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有阿古拉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的英姿，也有齐语嫣在帅府里挑灯夜读的剪影。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齐语嫣眼中的光芒，都快要熄灭。
“语嫣。”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齐语嫣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因为，”李琼上前一步，伸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这从来都不是一道选择题。”
“我李琼的妻子，北境未来的女主人，不需要和任何人去比，。她只要是她就足够了。”
他的动作温柔，话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齐语嫣愣住了，她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李琼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忽然笑了。
他拉起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拉着她，穿过寂静的庭院，一路登上了镇北关最高的那座角楼。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关城。深夜的镇北关，大部分地方已经陷入黑暗，只有少数几处地方，依旧灯火通明。
“你看那里。”李琼指着城南的方向。
“那是兵工厂，王师傅他们还在为神机营的新装备，连夜开炉。”
他又指向城西：“那是学堂，先生们正在备课，为了让那些孩子，明天能多认识几个字。”
“还有城东，那是通商会的仓库，钱掌柜他们正在核对明天要运往草原的货物。”
“还有我们脚下，每一处城墙，每一座箭楼，都有我们的士兵在彻夜巡逻，用他们的血肉，守护着这一切。”
李琼收回手，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齐语嫣。
“语嫣，你看到的这一切，才是我的全部。它不是靠某一个人的勇武，也不是靠某一次的胜利就能得到的。”
“它需要无数人日复一日的付出，需要一个稳固得如同磐石的根基。”
“阿古拉是雄鹰，她能带我看到更高更远的天空，但你。”他握紧了她的手，目光灼灼。
“你是这片土地本身。你是我能安心去仰望天空的，唯一的依靠。”
齐语嫣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我……”她想说什么，却被李琼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
“什么都别说。”他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明天，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第二天，镇北王府，议事大厅。
北境所有核心的文武官员，悉数到场。老镇北王端坐于主位之上，齐语嫣则站在他的身侧，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羞涩。
气氛有些凝重，所有人都不知道，李琼今天召集大家所为何事。
赵勇在下面坐立不安，不停地用眼神去问李显扬，李显扬却只是老神在在地摇着扇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将军到！”
随着亲兵一声高喝，李琼身着一身崭新的帅服，从后堂大步走出。
他没有佩戴任何兵器，神情肃穆，一步步走到大厅中央。
他先是对着老镇北王，深深一揖。
“王爷。”
“李琼，你这是何意？”老王爷有些疑惑。
李琼直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齐语嫣的身上。
他的声音，清晰而洪亮，传遍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我李琼，自一介布衣，蒙王爷不弃，众兄弟抬爱，方有今日。幸不辱命，守住了这北境基业。”
“然北境初定，百废待兴，内有民生待举，外有强敌环伺，我一人之力，终究有限。”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为安军心，为定民心，更为这北境的长治久安。我李琼今日斗胆，恳请王爷，将语嫣小姐许配于我。”
“我愿以这北境之主的身份，立下重誓。此生此世，定不负语嫣小姐，不负王爷所托，更不负这北境的百万军民！”
“我欲与语嫣小姐完婚，请王爷恩准，也请在场的各位兄弟，为我做个见证！”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好！”赵勇第一个跳了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
“太好了，俺就知道，将军和小姐是天生一对！”
李显扬也收起了扇子，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不仅是一桩婚事，更是一次政治上的完美结合。
李琼从此便有了镇北王府女婿的身份，名正言顺，再无人可以质疑他的地位。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老镇北王更是激动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看着那个向自己女儿许下重诺的年轻人，又看了看自己那早已泪流满面的女儿开怀大笑。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我齐家的女儿，就该配你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本王准了！”
齐语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李琼面前。
她没有寻常女儿家的羞涩，而是对着李琼，福了一礼，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
“语嫣此生，定不负将军，不负北境。”
简单的几个字，却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李琼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并肩而立，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消息传出，整个镇北关都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百姓们自发地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热闹。
在他们心中，李琼是守护神，齐语嫣是活菩萨，这两人结合，是天作之合。
当天下午，李琼独自一人回到书房。
他铺开一张草原特有的羊皮纸，提笔，蘸墨。
他要给阿古拉写一封信。
他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他想了很久，最终只写下了寥寥数语。
“吾友阿古拉亲启：北境将有大婚，吾心已有所属。然草原之约，生死不忘。你我永远是朋友，更是最坚实的盟友。”
“北境通商会，将以三倍的盐铁，贺你登顶草原女王之位，另锁子甲一百套，已在路上，算我私人赠礼。望君珍重。”
写完，他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用火漆封缄。
他没有在信中解释太多，他知道像阿古拉那样的女人不需要解释。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书房。
夕阳的余晖，将他和齐语嫣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两人的背影渐渐靠近，最后依偎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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