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让高二（1）班沉浸在压抑的气氛中。郭玥已经记不清上一次逛街唱K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课间，她微微垂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舞动着，字符在她的指尖跳跃、流转，然后迅速地出现在屏幕上。她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露出若有所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手指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仿佛跟梁子墨有说不完的话。
“今晚七点，Amigo KtV。言若，你一定要来！”
郭玥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教室里，言若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努力回想，却记不清上次与郭玥心平气和地交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今晚？可是明天还要上课。”言若犹豫着开口。
“今天是我和梁子墨恋爱一周年纪念日！”郭玥歪着头，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说起来，你还是我们的红娘呢，怎么能缺席？”
徐盈吟适时地凑过来，亲昵地挽住郭玥的手臂：“就是啊言若，你总不会想让郭玥在梁子墨面前难堪吧？”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得仿佛共用一个大脑。
“知道了，今晚7点。”言若淡淡应道，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向教室后排的江哲羽。他正低头写着什么，听到这句话时笔尖突然一顿，纸面上顿时洇开一团突兀的墨迹。言若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转身时发梢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
霓虹灯球在天花板上旋转，将七彩光斑泼洒在包厢每个角落。郭玥被推到点歌台前，脸颊映着屏幕的蓝光，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恋爱一周年快乐\"的电子横幅在电视屏上跳动，每个字母都裹着俗气又可爱的闪光特效。
徐盈吟突然举起麦克风，跑调的歌声混着气泡音炸开。每句歌词的尾音都拖得老长，像一根被拉长的橡皮糖。
茶几上的奶油蛋糕早被挖得七零八落，草莓酱顺着塑料刀往下淌，在包装盒上积成小小的红色水洼。点歌机自动播放起欢快的伴奏，不知谁塞来浸满啤酒味的麦克风，言若礼貌的摇摇头。
梁子墨一屁股陷进她身边的沙发里，手里骰盅摇得哗啦作响，塑料骰子在杯壁间来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冰块在威士忌杯里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来一局？”他歪着头凑近，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着KtV包厢里特有的烟酒气息扑面而来。
言若往旁边挪了挪，“我不会玩。”
“猜大小总会的吧？”梁子墨不依不饶，手指灵活地转着骰盅，在灯光下划出银色的弧线。
“你找别人玩吧。”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个正在说笑的同学都转头看了过来。梁子墨举着骰盅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像一把把利剑，直刺言若的耳膜，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她的脑海里炸裂，让她的头嗡嗡作响。而那闪烁不定的灯光，更是如同鬼魅一般，在她眼前不停地摇曳、闪烁，让他的眼睛无法聚焦。这一切都让言若感到极度的不适，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郭玥放下话筒，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玻璃杯中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她绕过茶几，高跟鞋在地毯上踩出闷响，将其中一杯不容拒绝地递到言若面前。
“来，为我们的一周年干一杯。”她的声音裹挟着包厢里嘈杂的背景音，却异常清晰。
言若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恍惚间仿佛又看见李梧桐瘫软在沙发上的身影。
“我酒精过敏。”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分明。
郭玥突然俯身，玻璃杯几乎抵上言若的嘴唇：“这里面90%都是冰绿茶，酒精少得可怜。”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含量再低也是酒精。”言若态度坚决，后背抵上沙发扶手，“我不能喝。”
包厢另一头，梁子墨带来的几个3班男生开始起哄。一个男生把啤酒瓶重重砸在桌上：“来KtV不喝酒？装什么清高啊！”
“就是！”旁边人立即附和，“扫不扫兴啊？”哄笑声像潮水般涌来。
郭玥凑近言若的耳边，压低声音:“喝一杯，就当给我个面子。”
言若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你郭玥什么时候给过我面子？”
徐盈吟看出了郭玥的窘迫，立即坐到了郭玥和言若中间，把她们两人隔开。
“以前是我们不对，玩笑开过头了，但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的。你想想刚进高一的时候，我们关系多好啊！”
言若眼前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夕阳将三个女孩的影子拉得修长。徐盈吟的齐肩发泛着金红光泽，郭玥的马尾辫欢快跳跃，言若的长睫毛反射着暖光。徐盈吟偷袭郭玥的书包未果，转而拽她的发尾，引发一场追逐。她们的笑声惊飞电线上的麻雀，帆布鞋踏过飘落梧桐叶的柏油路。
言若帮忙抓住了徐盈吟的肩膀，郭玥趁机挣脱逃跑，马尾辫松散开来，发夹在阳光下闪烁。街灯渐渐亮起，她们的身影在各自归途上渐行渐远，唯有笑声仍萦绕在飘着面包香气的放学路上。
而这一切都被郭玥和徐盈吟一次又一次的“玩笑”，捏的粉碎。
“你不喝酒，就喝了这杯柠檬水，就当是我们赔罪！”
言若看着眼前的这杯柠檬水，玻璃杯壁沁出细密的水珠，顺着弧度缓缓滑落，在桌面上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几片黄柠檬悬浮在清澈的水中，果肉纤维舒展如羽。
“不必了，你们何罪之有啊！”言若将玻璃杯推远，指尖碰到杯子的瞬间便感受到了凉意，冰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渐渐消融成模糊的轮廓。
啪——的一声，旁边的郭玥重重的将酒杯放下。
“言若，你今天晚上一口东西没吃，一滴水也没喝，难道还怕我们下药不成！”
“难道你们做不出来吗？”
事已至此，言若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她拿起自己的小包，推门而出。
梁子墨表情阴鸷的瞟了一眼郭玥。
“真是个废物！”然后就转身追了出去。
学校的后街凉风习习，9点多钟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梁子墨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言若，猛的挡在她面前。
“你等一下。”他的气息有些不稳。
言若停下脚步，目光冷淡:“有事吗？”
“你别误会！”梁子墨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真的没人想对你不利。”
“哦，没有就没有吧。”言若的回应像冰锥刺进空气。
梁子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的是你。”
“放手！”言若的眼神让他触电般缩回手。
“郭玥她。。。”梁子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提过很多次分手，但她现在很。。。听话。”
“所以呢？”言若思索着“听话”背后的含义。
“你以为她为什么帮我约你出来？”梁子墨逼近一步，瞳孔里跳动着偏执的光。
“呵，那你们俩可真恶心！”言若突然感觉到一阵干呕。
“是，我变得很恶心。”梁子墨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但如果是你，如果我跟你在一起。。。”
“省省吧。”言若转身欲走。
“我可以改，改成你喜欢的样子。江哲羽那个类型吗？我也可以。。。”梁子有点语无伦次。
“别提他！”
“好，不提他。我知道你和你妈被你爸抛弃，你不相信感情很正常。但我跟你爸爸不一样。”梁子墨停顿了一下，“如果你需要钱的话。。。”
“你听谁说的？”言若的心脏猛的一沉，胸口的窒息感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李梧桐。。。”
言若已经听不清梁子墨后面说了说了什么，她的手指绞紧了裙摆，布料在掌心里皱成一团。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胸口像塞了一团浸了醋的棉花，酸涩的怒意顺着血管往喉头爬，在舌尖凝成铁锈味的硬块。招牌的霓虹灯管嗡嗡作响，那声音像一根生锈的铁丝，反复刮擦着她紧绷的神经。
“所以，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梁子墨的声音近乎恳求，目光紧锁着言若的脸。KtV的霓虹灯在她轮廓上跳跃，映得她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缓缓闭上眼睛，俯身向她靠近——
下一秒，一道黑影如飓风般袭来！
“砰——！”
梁子墨整个人被狠狠掀翻，狼狈地摔在KtV门口的台阶上，撞得展示牌哗啦散架，金属框架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他头晕目眩地抬头，还没看清是谁，喉咙已经被一股狠戾的力道掐住。
言若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剥开一颗薄荷糖，轻轻含进嘴里。凉意在舌尖漫开，她微微眯起眼，像在欣赏一场闹剧。
几个保安闻声冲了出来，七手八脚地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强行分开。
\"住手！再闹我们就报警了！\"为首的保安厉声喝道，粗壮的手臂横在两人中间。
江哲羽乌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危险的暗流。他一把揪住梁子墨的衣领，声音压得极低：“她，你也敢碰？”
梁子墨踉跄着站稳，突然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怎么？江大少爷还真对她动心了？”
“看来我上次说得还不够明白。”江哲羽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我让你，离、她、远、点。”
说完猛地甩开梁子墨，转身一把揽过言若的肩膀。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低头在她耳边沉声道：“走。”不容拒绝的力道带着她大步离开。
梁子墨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拇指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疼痛瞬间蔓延，他不甘地走进了KtV。
夜风已经带着锋利的凉意，掠过空荡的街道，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在柏油路面上沙沙地打着转。路灯是昏黄的颜色，像是被夜雾稀释过的光，勉强照亮一小块路面，而更远处则沉入朦胧的暗影里。偶尔有一两盏霓虹招牌仍亮着，在紧闭的店铺门前投下冷调的荧光，红蓝交错，却无人驻足。
江哲羽的手臂像铁钳般紧紧箍住言若的肩膀，仿佛稍一松手她就会化作一缕烟溜走。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察觉到掌心下的肩膀在细微地颤抖。
他猛地停住脚步，低头审视怀里的女孩。言若的脸藏在路灯投下的阴影里，只能看见她紧咬的下唇和不断抽动的嘴角。
“你。。。”他刚开口，就听见一声漏气的轻笑。
言若终于憋不住了，整张脸都皱成一团，肩膀剧烈抖动起来。在江哲羽灼人的目光下，她彻底破功，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很好笑吗？\"江哲羽一字一顿，声音里翻滚着危险的暗流。
“哈哈哈。。。”言若抹着眼角的泪花，“你刚才。。。真像个大傻子。。。哈哈哈。。。\"
她笑得直不起腰，完全没注意到江哲羽眸色渐深。直到他冰凉的双手突然捧住她的脸，她才惊觉不妙。
\"玩够了吗？\"他低沉的声音擦过耳际，\"现在，该我了。\"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相接的唇间。言若瞪大眼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江哲羽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薄荷味的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她握拳捶打他的肩膀，抬腿踢向他的小腿，却像撞上一堵铜墙铁壁。
缺氧让眼前泛起黑雾时，她终于感觉到桎梏松动了一分。用尽全身力气一推，江哲羽终于后退半步，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依然牢牢锁住她，仿佛在说：这还只是开始。
江哲羽用手背漫不经心地蹭过唇角，霓虹灯在他冷白的手臂上投下斑驳光影，凸起的青筋像蛰伏的野兽。他微微歪头，眼底跳动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像极了锁定猎物的掠食者。
“感觉怎么样？”他低笑着问，声音里带着餍足的沙哑，“现在，还觉得好玩吗？”
“江哲羽！你混蛋！”言若的声音突然哽咽，积蓄已久的委屈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她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不堪重负地滚落。一颗接一颗，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江哲羽嗤笑一声，懒洋洋地倚在墙边：\"我们彼此彼此。\"他眯起眼，语气轻佻，\"省省眼泪，这招对我没用。\"
言若猛地抬手抹去泪水，下唇被咬得发白。她狠狠瞪着他：\"变态！跟踪狂！\"
江哲羽不怒反笑，慢条斯理地直起身，一步步逼近。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吐息：\"小偷~撒谎精~\"尾音上扬，带着戏谑的颤，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尖。
深秋的体育课，篮球场难得冷清。往日最耀眼的两位“球场明星”——江哲羽和梁子墨，今天都缺席了。
香樟树下，梁子墨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你给我发这张照片什么意思？”
言若倚着树干，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画面很清晰啊，你爸爸——我们敬爱的教导主任，和音乐老师的‘课后辅导’。”她轻笑一声，“这样的‘教学示范’，我手机里还有很多备份。你说，是发到班级群好呢，还是直接上传校园贴吧？”
“你。。。”梁子墨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言若站直身子，落叶在她脚边打了个旋，“你和郭玥，从今天开始离我远点。”
“就这些？”梁子墨狐疑地皱眉。
“还有。”言若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下学期开始，我不想在1班教室再看见郭玥。”她后退半步，歪头笑了笑，“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办到吧？”
没等回答，言若已经转身离开。她拍过梁子墨肩膀的触感还残留着，人却已轻盈地消失在林荫道尽头，仿佛一阵捉摸不透的风。香樟树的阴影里，梁子墨的脸彻底隐没在斑驳的光影中，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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