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眼的灰雾漫过第七道气脉防线时，扬州城的铁匠铺仍在叮叮作响。王老铁将最后一把淬过火的铁剑扔进冷水，蒸汽腾起的瞬间，他看见街对面的布庄老板正往门板上钉铁皮——三天前，气脉净化失败的消息传来，城中百姓没有逃亡，反而自发组织起来，用最原始的方式加固家园。
“王老哥，再赶十把剑！”粮铺掌柜扛着麻袋跑过，袋口露出的不是米面，而是玄族送来的符文石。这些拳头大的石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寻常百姓握在手里只能当暗器，却被孩子们用红绳串起来挂在胸前，当作比护身符更灵验的宝贝。
林风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方涌动的人潮忽然红了眼眶。三日前楚墨净化混沌失败陷入昏迷，灵渊各族的主力被拖在气脉阵眼，这座繁华的城池本应成为无人守护的孤城。可此刻，城墙上插满了各族的旗帜——人族的刀剑旗、妖族的利爪幡、灵族的莲叶旗，甚至连隐世多年的玄族，都将祖传的玉磬悬在钟楼顶端，用清越的声响传递警报。
“林大哥，城西的防御阵快撑不住了！”李明气喘吁吁地爬上城楼，他怀里的罗盘裂了三道缝，指针倒插在盘底，“混沌气息里混着冥煞毒，普通百姓一碰就会溃烂……”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钟鸣突然响起，玉磬声中带着明显的颤音——那是玄族约定的最高警报。
林风转身时，正看见苏瑶抱着楚墨从城下赶来。女修的白袍沾满血污，原本柔顺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唯有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带了圣莲最后的花粉，能暂时压制毒素。”她将一个陶罐塞进王老铁手里，“撒在箭簇上，对混沌造物有效。”
铁匠铺的学徒突然指着西北方尖叫。灰雾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影子，有的长着人族的躯干却顶着兽头，有的是融化的金属凝聚成的怪物，最骇人的是一群漂浮的眼球，瞳孔里转动着混沌特有的灰光。这些是混沌气息污染气脉后催生的“浊物”，数量比三日前多了十倍不止。
“放箭！”粮铺掌柜突然举起锈迹斑斑的长刀，他身后的民壮队射出参差不齐的箭雨。箭头裹着圣莲花粉，射中浊物时爆出金红色的火花，却只让那些怪物停顿了一瞬。王老铁的小孙子举着比他还高的铁剑冲上去，被一只金属怪物扫中，小小的身子像断线风筝般飞出去。
“小石头！”王老铁嘶吼着挥锤砸烂怪物的头颅，却没注意身后悄然蔓延的灰雾。就在这时，一道青影闪过，玄族使者踩着玉磬落在他身前，面纱被灰雾腐蚀出破洞，露出半张布满符文的脸：“老人家，这里交给我。”她指尖弹出的符文在灰雾中炸开，竟硬生生清出一片空地。
苏瑶跪在城楼下为受伤的百姓疗伤，圣莲花粉在她掌心化作金色光丝，缠绕在溃烂的伤口上。一个被浊物抓伤的孩童突然抓住她的衣袖，将半块啃剩的麦饼塞进她手里：“姐姐吃，我娘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女修的泪珠砸在麦饼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李明突然拽着林风冲向城楼角落。那里的城墙砖正在剥落，露出后面蠕动的黑色根茎——是混沌污染的气脉在侵蚀城基。“必须引气脉入墙！”少年解下腰间的罗盘，不顾滚烫的盘面按在砖缝上，“但需要有人守住阵眼……”
“我来。”王老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握着淬过火的铁剑，“我爹当年守过灵渊防线，死前说咱老百姓的骨头，比玄铁还硬。”他将铁剑插进砖缝，又把沾满油污的手掌按在罗盘上，“小先生，教我怎么引气？”
林风突然明白楚墨说的“人脉”是什么。不是各族强者的盟约，而是此刻王老铁掌心的老茧、孩童递来的麦饼、玄族使者破碎的面纱，是这些看似微弱的光，在混沌的黑暗里连成了不灭的星河。他拔剑斩向攀上城垛的浊物，剑气劈开灰雾的瞬间，看见城外的田埂上，一群背着药篓的药农正举着锄头冲锋，领头的老大夫，正是三个月前还在抱怨药价的李郎中。
玉磬声突然变得急促，钟楼顶端的玄族使者喷出一口血，却仍固执地敲响玉磬。苏瑶抬头时，看见灰雾中伸出一只巨手，那只由融化金属构成的手掌遮天蔽日，正朝着钟楼缓缓按下。
“结阵！”林风的吼声震落城墙上的积雪。王老铁将灵力注入罗盘，城砖缝隙突然亮起符文；李明调整着气脉流向，让每道符文都与百姓手中的符文石呼应；苏瑶将最后一点圣莲灵力渡给玄族使者，女修的玉磬声陡然拔高，清越的声响竟震碎了巨手表面的金属。
当巨手轰然砸在城楼上时，林风挥剑迎上。他忽然感觉到无数股微弱的力量顺着气脉涌入体内——是城楼下的百姓，正将自己仅有的微薄灵力，通过手中的符文石传递给他。斩渊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剑气如龙吟般撕裂长空，竟将那只混沌巨手劈成两半。
灰雾暂时退去时，王老铁瘫坐在罗盘旁，掌心的皮肉已被高温灼成焦炭。他看着远处田埂上插着的铁剑，那是他小孙子的武器，剑穗上还系着灵族孩童送的莲叶。“看，咱老百姓……也能顶半边天。”老人笑着闭上眼睛，手里还攥着半块麦饼。
苏瑶为他盖上白布时，发现城墙上的符文仍在闪烁。那些由百姓灵力点亮的光纹，正顺着气脉向灵渊深处蔓延，在灰雾笼罩的大地上，画出一条金色的轨迹——那是比任何盟约都坚固的人脉，是无数平凡生命，在黑暗中共同点亮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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