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腹地的血色祭坛在第七十二道玄铁桩钉入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楚墨的指骨已磨得渗血，桩身反哺符文迸发的蓝光撞上祭坛下翻涌的混沌气脉，炸开的星火在他腕间烫出连串燎泡。这是三日来第十七次试演失败，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的旧伤被震得剧痛——那是气脉净化时为护住李明，硬生生受的混沌灼痕。
“剑快撑不住了。”林风单膝跪地，斩渊剑斜插在血土里，剑脊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到护手。昨夜黯裔先锋的暗炎还残留在刃面，结成一层黑色冰晶，他试着注入灵力，冰晶竟顺着掌心爬上来，在腕间凝成魔神狞笑的纹样。苏瑶正将圣莲最后的花苞捣成金浆，试图填补剑刃裂痕，可汁液刚触到冰晶，就“滋啦”一声化作白烟。
案几突然被掀翻，羊皮卷在李明脚边碎成纸屑。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楚墨，怀中的玄铁罗盘正发出濒死的嗡鸣，铜针已弯成诡异的弧度——三小时前，玄族最后的阵师在祭坛顶端解体时，这罗盘接住了半片带血的符文，此刻那些血色纹路正顺着李明的指尖往上爬。“别再演九宫阵了！”他揪住楚墨的衣襟，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黯裔用活人骨殖铺了祭坛底层，那些凹槽根本不是阵眼，是锁魂桩！”
楚墨掰开他的手，指腹擦过李明手背上蔓延的血纹。自混沌侵蚀后，他的灵力就像漏底的皮囊，此刻强行运转推演，喉头涌上的腥甜差点压不住：“看第三层石阶。”他偏头示意，祭坛边缘那些不起眼的浅坑在血月映照下，浮现出妖族圣地的狼头图腾，“黯裔杀了四十九个各族圣女，用她们的血画了反向星图。”
苏瑶突然按住两人的肩膀，指尖指向祭坛中央的黑色石碑。碑上魔神像的眼窝原本空无一物，此刻竟渗出粘稠的黑雾，在虚空勾勒出玄族禁书记载的“万灵噬主阵”。当黑雾凝成阵眼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那空缺的形状，与万族玺破碎时的残片分毫不差。“他们要把魔神拽出来。”她声音发颤，圣莲盒里最后一片花瓣突然无风自燃，灰烬飘向石碑时，竟被黑雾瞬间绞成齑粉。
林风突然挥剑斩断缠上脚踝的暗炎锁链，锁链尽头连着的尸体滚到脚边。赤鳞族长幼子胸口还插着半截镇灵索，鳞片上的齿痕与魔神像的獠牙完全吻合。“初代盟主说得对。”他用剑挑起锁链，黑色火焰在刃面烧出滋滋声响，“这魔神本就是各族先祖封印的怨念，黯裔在用活人的恨喂它。”
李明猛地喷出一口血，罗盘“哐当”砸在地上。他疯了似的扒开碎石，将血手按在罗盘残片上，那些血色符文突然亮起：“是聚灵阵的反向推演！”他在血地里画出阵图，“黯裔故意让我们加固封印，其实在利用九绝阵的反作用力，把魔神从气脉源头连根拔起！”
楚墨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的混沌纹路在血光中剧烈起伏。在众人惊呼声里，他将最后三成本源灵力灌进玄铁桩，祭坛下的气脉突然逆向奔涌，血色凹槽里涌出无数半透明的影子——赤鳞族长战死的兄长举着断裂的骨刀，玄族阵师的残魂捧着燃烧的竹简，三个月前在封印裂痕牺牲的人族修士还保持着举盾的姿势。
“原来阵型的关键是这个。”楚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残魂们在他周身凝成光墙，黑雾触到光墙的刹那，竟像冰雪遇火般消融。他看着林风手里的断剑，苏瑶空了的莲盒，还有李明怀中碎成八瓣的罗盘，突然笑出声来，“黯裔用怨恨当燃料，我们就用羁绊做火种。”
林风突然将斩渊剑掷向石碑，断剑插入的瞬间，他周身的气脉印记突然离体。那些跟随他多年的符文与楚墨的本源之光、苏瑶的圣莲残韵、李明的罗盘碎片交织成网，当赤鳞幼子的残魂从锁链里挣脱，扑进光网的刹那，整个祭坛剧烈震颤，黑色石碑表面开始龟裂。
“是同心坛的印记！”苏瑶指着光网中央，各族力量在那里交融成从未见过的符文——人族的剑纹裹着妖族的鳞光，灵族的莲影缠着玄族的星图。楚墨体内的混沌纹路在光网中渐渐淡去，他这才明白，气脉净化时那场看似失败的尝试，早已让各族灵力在他体内埋下了共生的种子。
黯裔的嘶吼从地底深处传来，祭坛边缘裂开丈宽的缝隙，暗炎如岩浆般涌出。林风握紧楚墨的手，看着光网中逐渐成型的阵型轮廓——那不是古籍记载的任何阵法，而是无数残魂与生者信念织成的壁垒。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灵渊阴霾，照在光墙上时，壁垒突然向外扩张，将暗炎逼退的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了各族先祖的低语。
李明颤抖着拾起罗盘碎片，断裂的铜片正自动拼合，盘面上浮现出玄族古籍缺失的终战口诀。苏瑶将圣莲最后的灰烬撒向光网，金色星火突然爆开，在斩渊剑的断口处凝成新的剑刃，那些黑色冰晶则温顺地化作剑鞘上的花纹。
楚墨望着光网中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终于读懂了气脉图谱里那处未解的节点。所谓终战阵型，从来不是刻在石碑上的死阵，而是当各族愿意为彼此挡下暗炎时，自然生长出的活阵。他感受着体内重新流转的灵力，知道这场准备了三百年的决战，终于要在阵型亮起的瞬间，迎来真正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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