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古镜在掌心震颤的频率越来越急，镜面泛起的涟漪里，苏瑶看见自己七窍渗血的脸正逐渐变得透明。识海深处那道尘封多年的禁制正在松动，伴随着骨骼寸寸断裂般的剧痛，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决堤洪水般涌入脑海。
“别碰它！”
林辰的嘶吼隔着三重结界传来，掌心凝聚的青冥剑气在触及镜面的刹那突然崩碎。他眼睁睁看着苏瑶周身浮现出蛛网状的血色纹路，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她眉心的灵犀印记。
镜面里的影像骤然清晰。
二十年前的望月台，年幼的苏瑶被按在刻满符文的祭坛中央。黑袍人掀开兜帽时露出半张被咒印覆盖的脸，那双眼眸里翻涌的黑雾与此刻青铜镜散发出的气息如出一辙。
“记住，你必须忘记。”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眉心，“当你再次握住这面镜子，就是所有诅咒应验之时。”
祭坛周围的青铜灯突然爆发出幽蓝火焰，苏瑶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在喉咙里。母亲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染血的发间露出半枚玉佩，那玉佩上雕刻的九尾狐图腾正在寸寸碎裂。
“瑶儿！”
记忆里的呼喊与现实中林辰的声音重叠，苏瑶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掌心的青铜镜突然迸射出刺目红光，那些游走在她四肢百骸的血色纹路突然逆向流转，在她心口汇聚成旋转的光涡。
“原来如此……”她看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指尖，突然笑出声来，“我不是在解开封印，是在亲手打开地狱之门。”
林辰的身影突然穿透结界扑到她身前，青冥剑在他背后展开巨大的光翼。他试图用灵力阻断那些逆流的血色纹路，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弹开，后背撞上岩壁的刹那，喉头涌上的腥甜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别白费力气了。”苏瑶的声音轻飘飘的，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诅咒，从母亲把九尾狐血脉封印在我体内那天起，就注定要有这么一天。”
镜面里的景象仍在飞速更迭。
十五岁那年在藏书阁发现的泛黄手札，十七岁雨夜突然出现在窗台上的青铜碎片，二十岁生辰那天无故断裂的本命玉佩……所有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此刻都有了答案。那些看似巧合的意外，全都是自我封印松动的预兆。
“你看这里。”苏瑶颤抖着指向镜面里某个模糊的角落，“那个站在黑袍人身后的少年，是不是很像……”
林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脏骤然缩紧。影像里那个眉眼冷峻的少年虽然只有背影，腰间悬挂的龙纹玉佩却与他自幼佩戴的信物一模一样。更让他遍体生寒的是，少年转身时不慎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有着与他相同的朱砂胎记。
“不可能……”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青冥剑发出不安的嗡鸣，“我家族世代守护封印，怎么会……”
青铜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里的影像开始扭曲变形。苏瑶感觉识海深处的禁制正在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当那声脆响在脑海中炸开时，所有断裂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黑袍人掀起的兜帽下，是张与林辰有着七分相似的脸。
“林家世代守护的不是封印，是打开异界的钥匙。”苏瑶的瞳孔里倒映着旋转的血色光涡，“而我，就是那把钥匙的锁芯。”
心口的光涡突然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林辰眼睁睁看着苏瑶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那些被封印的九尾狐血脉正冲破禁锢，在她身后展开巨大的虚影，九条蓬松的狐尾扫过之处，岩壁上的符文纷纷化作飞灰。
“林辰！”苏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还记得我们在忘川河畔看见的三生石吗？上面刻着的不是姻缘，是血咒！”
三生石上那行模糊的字迹此刻清晰无比——“狐族血脉，林家守护，生者同衾，死者同穴”。当时只当是荒诞传说的谶语，原来早已预示了今日的结局。
青铜镜突然炸裂开来，无数碎片在空中悬浮成圆环状。苏瑶感觉体内的灵力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流失，九尾狐虚影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悲鸣，震碎了林辰布下的最后一重结界。
“二十年前你父亲用半幅修为为我设下封印，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天。”她看着林辰震惊的眼神，泪水终于决堤，“可他算错了一件事，当林家后人与狐族血脉心意相通时，所有禁制都会变成催命符。”
碎片组成的圆环突然开始旋转，环中央浮现出黑袍人的脸。那张与林辰极度相似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你们终于想起一切了。”虚无的声音在洞窟里回荡，“现在，该履行古老的契约了。”
苏瑶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释然也带着决绝。她反手握住林辰染血的手掌，九尾狐虚影突然收缩，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她的体内。那些原本逆流的血色纹路此刻突然变得温顺，在她周身编织出完整的狐族图腾。
“契约？”她抬头望向圆环中央的虚影，眼神里再无半分迷茫，“从你们屠杀望月台所有狐族那天起，契约就已经作废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将全部灵力灌注到掌心。那些环绕的青铜碎片在接触到她灵力的瞬间开始融化，化作金色的液体渗入岩层。林辰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相握的手掌传来，那些原本撕裂他经脉的反噬之力正在逐渐平息。
“瑶儿！”
“记住我的话。”苏瑶的身影已经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去找到母亲手札里提到的归墟，那里藏着……”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突然爆发的白光中。林辰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送出去，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看见青铜碎片组成的圆环突然崩碎，化作漫天星屑融入苏瑶逐渐消散的身影里。
洞窟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林辰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心口还残留着苏瑶掌心的温度。他抬手触摸眉心，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最后传递过来的记忆碎片——归墟深处，有能改写一切的时光沙漏。
指尖突然触到某种坚硬的东西，他低头看去，发现掌心里静静躺着半枚玉佩。那是苏瑶母亲留下的信物，此刻正与他怀中的另一半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完整的九尾狐图腾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辰握紧拼接完整的玉佩，青冥剑在他身后发出渴望饮血的嗡鸣。他知道，从苏瑶解开自我封印的那一刻起，这场横跨二十年的宿命纠葛，终于要迎来真正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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