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律宫另一侧,阴气已凝成实质的黑云,被雷火与灰光撕得支离破碎。
夜罗睺亡灵战旗卷动,旗面万魂齐啸,灰月再现,十万黑甲亡魂军重新列阵,踏步如雷。每踏一步,地面便渗出漆黑血河,血河之上,白骨为桥,通向一座由怨念凝成的幽冥城门——那是“幽冥炼狱场”的极致形态,一旦黑袍秦枫被拖入其中,魂魄立遭万鬼噬咬,永堕无间。
黑袍秦枫立于血河之畔,黑雷绕体,瞳孔深处那轮漆黑雷日缓缓旋转,投下幽暗雷辉。
他抬手,掌心出现一块巴掌大小的石板,正是“刹瞑石板”。此物可定人三息,三息之内,敌手神魂如陷泥沼,动弹不得。
“去。”
黑袍秦枫屈指轻弹,刹瞑石板化作一道幽光,悄然没入血河上空。下一瞬,石盘裂缝猛睁——
嗡!!
无形波动横扫,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一只巨手攥住:血河凝固成黑晶,白骨桥定格在半塌的一瞬,十万亡魂军保持举矛姿态,连旗面翻卷的角度都被强行固定。
夜罗睺只觉周身空间骤然粘稠,鬼火眼眶里跳动的怨魂同时发出窒息般的哀鸣——他已被“刹瞑”锁定,三息之内,如坠琥珀!
“雷灯·照魂。”
黑袍秦枫低语,丹田内那盏漆黑雷灯“啪”地一声灯花炸响,灯芯由黑转银,一缕幽蓝雷火沿经脉奔腾而出,于他掌心凝成一柄寸许雷剑。雷剑虽小,却蕴含雷灯本源,剑身表面,细小雷纹交织成“殛”字古篆。
“雷殛剑轮——”
黑袍秦枫并指向前,寸许雷剑脱手即涨,化作三百六十道黑晶剑丝,剑丝交织成一轮丈许剑轮,轮缘雷火幽蓝,轮心雷日漆黑。剑轮一成,便以雷灯为引,锁定夜罗睺眉心,轰然斩落!
咔——!!
第一息,剑轮斩在夜罗睺体外自动浮现的“玄铁鬼王罩”上,罩面九道鬼王纹同时亮起,却仅阻得半瞬,便出现蛛网裂纹。
第二息,剑轮雷火暴涨,幽蓝雷丝沿裂纹钻入,鬼王纹内封印的九头鬼王尚未来得及咆哮,便被雷火灼成青烟;玄铁罩“砰”然碎裂,化作漫天黑铁屑。
第三息,夜罗睺鬼火眼眶剧烈跳动,体内灰魔锁链“哗啦”绷直,试图强行挣脱刹瞑禁锢。然而剑轮已斩至眉心前三寸,雷日核心轰然炸裂,一缕漆黑雷火如针,直刺其魂火本源!
轰!!!
定身之力恰在此刻消散,夜罗睺只来得及侧头半寸,剑轮擦着他面甲斩下。玄铁面甲被劈成两半,鬼火眼眶当场爆碎一团,灰雾锁链“叮叮当当”断成数截,胸口战甲更是被雷火犁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沟壑,内里蠕动的怨魂被雷日之火一卷,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凄厉哀嚎,瞬息成灰。
夜罗睺踉跄倒退,每一步都在地面踩出沸腾的雷火坑洞。他猛地抬头,仅剩的一团鬼火死死盯着黑袍秦枫,嘶哑低吼:“小辈——!!”
……
远处残殿之巅,墨尘与苍烨并肩而立,两双眼睛几乎瞪出眶外。
墨尘倒吸凉气,声音发颤:“统领如今竟能以一敌二,逼伤两大乘修士!”
苍烨掌心玉佩被不自觉捏成齑粉,喃喃道:“刹瞑石板定三息,雷灯照魂,雷殛剑轮破防……一式三连,环环相扣。夜罗睺若非有异魔锁链替死,方才那一剑,已斩他魂火本源!”
二人对视,皆看到彼此眼底的震撼与庆幸——
庆幸这样的人物,是他们的统领;
残殿阴影里,苏媚指节攥得发白,指甲深嵌掌心而不自知。她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战场,瞳孔里倒映着三尊秦枫——白袍雷岳镇空,黑袍雷日焚野,本尊烈日神弓满弦如月,弓脊赤阳升腾。
直到那一箭贯星、一剑雷殛先后劈得崔苍梧与夜罗睺血溅焦土,她才猛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长气,纤背轻颤,倚着残壁缓缓滑落,唇角却扬起如释重负的弧度。
她抬手理了理被阴风吹乱的发丝,指尖仍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意——并非恐惧,而是激动。
战场中央,崔苍梧半边身子焦黑,左臂已化作玻璃状骨碴,裂镜魔身残片散落一地,每一片都在阳焰炙烤下“滋滋”冒青烟;夜罗睺更惨,玄铁面甲被劈成两半,仅剩的一团鬼火眼眶缩成豆大,灰雾锁链断成数截,胸口沟壑深可见骨,内里怨魂被雷火灼得只剩缕缕黑丝。
两大乘气息紊乱,脚步虚浮,早已没了先前睥睨天下的傲然。
“一气化三清……”崔苍梧嘶哑低吼,声音里满是悔意与不甘,“道门失传万年的神通,竟在他手中重现……我等……竟还妄想以二敌一?”
夜罗睺独眼鬼火跳动,死死盯着三尊秦枫,嗓音像锈铁刮过铜镜:“不是低估……是错估。”
话未说完,黑袍秦枫掌心雷灯再燃,白袍秦枫雷岳巨剑高举,本尊烈日神弓第二箭已搭弦,弓弦轻颤,如死神呼吸。两大乘面色同时惨变,心底同时涌起一个令他们骨髓生寒的念头:
从始至终,秦枫都未尽全力;而他们,却已油尽灯枯。
苏媚遥遥望着,唇角笑意渐深,眸光莹亮如星。她轻声呢喃,仿佛在说给风中那道傲然背影听:
“原来,我担心的从来不是你能不能赢……而是我,有没有资格与你并肩。”
玄律宫上空,原本被雷火与灰雾撕扯得千疮百孔的阴云,忽然诡异地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不属于酆都的威压轰然降临——
那威压之强,仿佛万山齐坠,众生如蚁。所有观战鬼修同时跪倒,膝盖撞碎黑曜石地,却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苏媚俏脸煞白,只觉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骨裂般的剧痛。
“那是……‘异魔’的气息!”墨尘声音发颤,瞳孔缩成针尖。
乌云深处,一道直径百丈的旋涡悄然浮现,漩涡中心,一只巨眼缓缓睁开——
眼白为灰,瞳仁为黑,黑中又有无数细小赤纹,像一条条蠕动的锁链。巨眼俯瞰战场,目光扫过之处,空间如薄纸被揉皱,露出其后幽暗的虚无。
下一息,巨眼之下,乌云轰然塌陷,一只遮天大手探出——
手背布满灰金鳞片,指节缠绕赤红锁链,锁链尽头悬着小小铜铃,铃身无风自鸣,每响一次,酆都律域便有一条阴脉熄灭。
大手五指张开,掌纹竟是一幅“献祭图”:亿万幽魂匍匐,朝着掌心一座漆黑祭坛叩首。
目标直指——崔苍梧与夜罗睺!
“灰魔大人……”崔苍梧瞳孔骤缩,残破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喜是惧。
大手未至,二人已被掌风压得骨骼“咔咔”作响,体表裂纹蔓延,仿佛下一瞬便要爆碎成血雾。
就在此时——
“哼!”
秦枫本尊冷哼,一步踏出,烈日神弓横于胸前,左手挽弓,右手却不是搭箭,而是并指如剑,点向自己眉心——
“神雷诛魔神眼·开!”
轰!!
其眉心肌肤裂开,一道银蓝竖瞳浮现,瞳仁深处,日月雷冕化作两枚古老雷纹,交叠成“诛”字。雷瞳一开,天地间所有雷炁瞬间倒卷,化作一道百丈雷光,如天剑逆斩,轰然射向乌云巨手!
雷光所过,空间被犁出漆黑沟壑,边缘残留银白雷浆,像一条横亘天际的闪电伤疤。
巨手五指微顿,掌心灰金鳞片同时竖起,如万盾叠合。下一息,雷光重重轰在掌心——
轰隆隆!!
巨响震得酆都律域整体下沉三丈,远处黑曜石鬼殿成片崩塌,烟尘未起,便被雷火与灰雾撕碎。巨手被雷光轰得向上扬起百丈,掌心中央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沟壑,灰金鳞片大片剥落,铜铃“当当”炸响,锁链“哗啦”绷断数根。
然而——
大手并未收回,它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下压,断裂锁链重新生长,掌心沟壑内涌出灰雾,瞬间愈合。灰眼低垂,目光第一次落在秦枫身上,像在看一只稍大些的蝼蚁。
“阻我者,”巨眼深处,传出宏大而冰冷的神念,如万鬼齐诵,“死。”
秦枫眉心雷瞳血流如注,却勾唇冷笑:“想救人?先问过我!”
白袍秦枫与黑袍秦枫同时踏前,三尊身影呈天地人三才,雷岳、雷日、烈日神弓三股气机交汇,化作一道三色光柱,轰然注入雷瞳——
神雷诛魔神眼再震,第二道雷光凝形,这一次,雷光化作龙形,鳞甲由雷浆浇筑,龙角由雷冕化形,龙吟震天,张牙舞爪,直扑巨手手腕!
大手终于微微一沉,五指收拢,改抓为拳,灰雾与锁链缠绕拳锋,一拳迎向雷龙——
轰!!!
第二次碰撞,天地失声,万鬼匍匐。雷龙与灰拳同时崩裂,化作漫天雷火与灰雾,雷火中,巨手表皮被灼出无数坑洞,灰雾内,雷龙鳞甲寸寸剥落。
秦枫三尊身影同时一晃,嘴角溢血,却半步不退。他抬手,烈日神弓再度拉满,雷瞳第三度凝聚——
“再来!”
乌云之上,巨眼低垂,灰瞳深处,第一次泛起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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