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一走，楼道里那股子压抑的寂静瞬间被打破。
之前还只是探头探脑的邻居们，此刻像是得了信号，纷纷从门后“解放”出来。
王婶刚想缩回头关门，就听见隔壁张嫂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哎哟，王大姐，这大阵仗啊？我还以为您家进贼了呢，闹了半天，是您‘英勇举报’，结果闹了个大乌龙啊？”
“可不是嘛，还钻石金条呢，差点闪瞎我的眼！
结果是高考模拟题，啧啧，王婶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另一个声音尖锐地附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王婶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又迅速转为猪肝色。
她想反驳，却发现那些平日里被她数落惯了的邻居，此刻都用一种看小丑般的眼神盯着她，那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自己眼神不好，听风就是雨，还连累人家警察同志白跑一趟，真是的！”
“就是，林凡那孩子多好啊，天天用功读书，王婶就是看不得人家好！”
细细碎碎却又字字清晰的议论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王婶心上。
她活了大半辈子，何曾受过这等指名道姓的羞辱？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火辣辣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砰地一声摔上了门，将那些嘲讽隔绝在外，却隔绝不了内心的屈辱和愤怒。
一进屋，她男人老李就把手里的报纸“啪”一声摔在桌上，脸色铁青，指着她鼻子骂道：
“你可真行啊！我这张老脸，今天算是被你丢尽了！楼上楼下，以后我还怎么见人？
人家警察同志都说了，你那是报假警，是诽谤！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纪，人家早把你拘了！”
王婶嘴唇哆嗦着：
“我……我哪知道会是这样……我也是为了大家好，谁知道那小子……”
“为大家好？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老李气得吹胡子瞪眼，
“人家一个学生，招你惹你了？你天天跟防贼似的盯着人家，捕风捉影，现在好了，警察都找上门了！
我告诉你，这日子你要是还想过，以后就给我消停点！再敢出去给我惹是生非，这门你就别进了！”
王婶的儿子也从房间出来，皱着眉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妈，您就少掺和别人的事吧。林凡那个人我看挺好的，平时见面也客客气气的。
您这么一闹，以后邻居怎么看我们家？我在单位都怕被人戳脊梁骨！”
家里人的指责像一盆盆冰水，兜头盖脸浇下来，王婶的心彻底凉透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孤岛，四面楚歌，里外不是人。
第二天，王婶在楼道里倒垃圾，脚步都有些虚浮，正巧碰见林凡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刚买的菜。
她本能地想扭头就走，林凡却主动开口了，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王婶。”
王婶脚步一顿，头垂得更低，没吭声。
林凡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
“王婶，那天警察同志的话，您应该也听清楚了。
谎报警情，恶意诽谤他人，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您在警察面前喊的那些话，还有之前在楼道里跟其他邻居散播的关于我和我同学沐清雪的一些不实言论，
比如‘贩运’、‘赃物’、‘不正当关系’之类的，我这里……都有录音。”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王婶瞬间煞白的脸，继续道：
“沐清雪同学也知道了。我们商量了一下，本来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毕竟邻里一场。
但如果有些人非要颠倒黑白，不知悔改，我们也不介意通过法律途径来维护自己的名誉。”
王婶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看他。
林凡的表情依旧平静，眼神却像深潭一般，让她看不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半大孩子，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他这是有备而来，步步为营！
正心慌意乱，林凡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
王婶眼尖，瞥到屏幕上似乎是沐清雪发来的消息，一行字迹虽小，
但“……律师已经看过录音……诽谤证据确凿……可要求公开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失……”等字眼，像针一样刺进她的眼睛里。
沐家那丫头……她家好像……好像真有点背景？
请律师？
还要赔偿？
王婶的心跳得像擂鼓，手脚都开始发凉。
她彻底慌了神。
她原本只是想搅黄林凡和那个女学生，最好能把林凡这个“眼中钉”赶出租屋，出一口恶气，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仅在邻居面前丢尽了脸，闹得众叛亲离，现在还可能吃上官司，甚至要赔钱！
她开始后悔，悔不当初为什么要招惹这个煞星！
可要让她现在低头认错，那张老脸又实在拉不下来。
接连几天，王婶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一圈，眼窝深陷，头发也乱糟糟的，再没了往日那股精神头。
她出门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撞见林凡，更怕邻居们的指指点点。
她甚至看到林凡和楼下那对年轻夫妇，在楼道里笑着打招呼，那孩子还甜甜地喊林凡“大哥哥”，
这让她更觉得刺眼，好像全世界都站在林凡那边，只有她是孤家寡人。
这天下午，王婶在楼道口透不过气来，靠着墙角发呆，一个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走到她面前。
是个四五岁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正是楼下那家的孩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手里捏着一颗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林凡就站在不远处的楼梯拐角，手里拎着一袋水果，平静地看着这边。
小女孩把糖颤巍巍地递到王婶面前，声音细细糯糯的：
“王奶奶，这个糖给您吃。妈妈说，吃了甜的，心情就会好一点。您……您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王婶愣住了，看着那颗躺在孩子白嫩手心里的糖，又看看孩子那双纯真无邪、不带杂质的眼睛。
孩子的话简单而纯粹，却像一把小锤子，轻轻一下，却敲在了她心头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把她这些天强撑着的最后一点坚硬彻底敲碎了。
她看着孩子，又不受控制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林凡，
那年轻人只是平静地看着，没有催促，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王婶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些天的委屈、羞辱、恐惧、后悔、不甘，在这一刻，被一个孩子的一颗糖、一句稚嫩的安慰彻底引爆。
她再也撑不住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肩膀也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又熬过一个辗转反侧、心力交瘁的不眠之夜，王婶面如死灰，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她挪着灌了铅似的沉重步子，来到林凡的房门前，抬起的手在半空中抖了半天，才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地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门很快开了，林凡站在门口，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憔悴不堪的模样，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王婶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哀求：
“小……小林……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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