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抱在一起，亲昵而缠绵，像世间每一对平凡而恩爱的夫妻。
可他们不是。
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东西属于萧倦。
他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后来被人欺负了，知道痛了，他才学会反抗，学会伪装。
他第一眼见到林青辞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冷，和这个皇宫格格不入。
后来费尽心思去接近他，明明一开始只是想博取一点怜爱，暂时脱离苦海，可后来却对他生出强烈地执念，却无论他做什么都始终入不了他的眼。
也许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可萧倦就是想要让他看着自己，让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久而久之，执念成魔。
他对林青辞的感情，从来就不纯粹。
他知道自己下贱卑劣，他像是肮脏淤泥里生出来的水草，缠住了一只自由的白鹤。
可他才清理了那些挡路的，碍眼的人登上世间至高之位，才拥有了林青辞那么短的一段时间，他就要离开了。
像是转瞬即逝的泡沫，大梦一场空。
这不公平。
“我不会杀你的。”
萧倦抱着林青辞，想要留住他，但没能成功。
最后萧倦依旧什么都没留下，就像从小到大，什么都不属于他，他什么也抓不住，求不得。
林青辞病逝在他的怀里，在今年的早秋。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窗外雨打着芭蕉，萧倦抱着他，从自己的过往里翻找，抠出一点有意思的事，逗林青辞开心。
故事还没讲完，林青辞就靠在他的怀里睡去，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萧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人继续讲他的故事，故事很有意思，讲完他自己笑了出来。
怀里的人冷得没有温度，萧倦抱着他，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
萧倦登上皇位的第三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姬鹏飞早早解甲归田，他的担子交到了姬颂小将军身上，姬颂守着在边疆，他骁勇善战，打得外族不敢来犯，于是边疆也平定安宁。
萧倦是个好皇帝，勤政爱民，天天泡在朝务里，恨不得钻进去，除此之外他还知人善任，利害制衡。
除了不顾朝臣阻拦和已故的国师成婚，不仅立一个已故的男人为皇后，还后宫空悬不设妃位，他在位期间几乎没有任何能拿出来批判的缺点。
百姓们都很爱戴他。
但，很快他就又干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在一切都向好发展的时候，萧倦从宗亲里挑了一个德才兼备的孩子继承他的位置，并选好了可靠之人辅佐，其中一位就是久居佛堂的长公主萧枕月。
朝臣们炸开了锅，想要去劝回萧倦，却发现他们找不到他了。
萧倦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宛州的郊外。
清晨的山野中雾气袭人，云海卷着金光蒸腾翻涌，萧倦一袭白衣，衣角染了翠绿欲滴的山色，他独自行走在山中。
很快就来到山林深处，一个有着碧绿泉水和开满幽兰的山谷，山谷里有一座坟，坟边开满了花。
林青辞葬在这里。
他死后，萧倦找了一个安静秀丽的山野亲手葬了他。
萧倦靠着孤坟躺下，裹着花香的山风拂面，他看着蔚蓝的天闭上了眼睛。
书上说，救人一命是大功德，会有福报。
他救了很多很多人，不会再有那么多百姓饿死，不会再有人与人相食的惨烈场面出现，百姓安居乐业，老幼皆有所养，他是一个好皇帝。
灾星成了百姓的救星。
可他救了那么多人，唯独看着林青辞死在他怀里，无能为力。
但没关系，他救了千万人，安了千万家，攒了很多功德福报，不求生前万人跪拜，死后后人敬仰，只求能换得他早亡的爱人下一世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萧倦紧闭的眼角落下泪来。
鲜血顺着他的唇瓣溢出来，他面容宁静平和：“我会找到你。”
他不会放开他，永远。
……
得知林青辞死后，疯疯癫癫的萧钰短暂地清醒了过来，然后陷入更深的疯狂。
谋反失败后，林青辞因为他重伤，生母自杀，于是他变得疯疯癫癫的，萧至君把他关在了一个冷宫似的偏殿里。
那天照常来给他送饭的两个小太监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萧钰听见他们说，陛下居然娶了一个死去的人当皇后，而且那人还是前朝的国师，一个男人。
死了的国师。
林青辞死了。
萧钰听到这个消息后如同被惊雷劈中，他忽然扑倒了那个说话的小太监，他掐着那人的脖颈，神经质地尖叫：“死了？你说谁死了？！”
小太监被他吓到了，脸颊因为缺氧而涨红：“……国师，林咳咳咳咳，林青辞，他死……”
他的神情在惊恐中定格，被萧钰活活掐晕了过去，另一个小太监见情况不妙立马跑了。
萧钰爬起来，哈哈大笑着在院子里奔跑：“死了，哈哈哈哈死了！”
“他怎么能死？他不可以死啊……”
“哈哈哈死了好啊，死了好啊……”
混乱中萧钰打翻了杯盏，碎瓷片砸了一地，他哈哈大笑着捡起瓷片狠狠地刺入自己的手臂，然后割下一块肉来：“流血了，好疼啊。”
“不对，好脏！”萧钰疯狂大笑着割下自己的血肉：“好脏啊，割掉它，割掉它们……”
“我变干净了，我变干净了，”萧钰神色狰狞，浑身是血地在屋子里转悠，一瘸一拐地转来转去，然后打翻了烛台。
火焰点燃了一旁的书卷，然后迅速燃烧起来，像是盛开的花，萧钰狂笑着冲进了火里。
……
得知林青辞死讯的时候，季南星没有哭。
他抱着林青辞的猫坐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院子里开着很多花，都是他亲自种下的药材，杂乱的药草香混合成一种奇异好闻的味道，像极了林青辞身上那股悠远绵长的香。
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苦。
季南星在院子里坐了大半夜，猫安静地躺在他怀里，懒洋洋的眯着眼睛，金色的眼眸圆滚滚的，像是剔透的水晶。
猫和它的主人很像，都爱惹他生气难过。
好奇怪，现在林青辞死了，季南星却哭不出来。
他明明那么爱哭，明明那么喜欢他。
季南星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的月亮落下去，太阳爬上来。
季南星以为自己不会哭，可在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之后，他却忍不住落下眼泪来，嚎啕大哭。
林青辞死了。
……
系统空间，沉睡的林青辞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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