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城的天空，在经历了两个月的紧张与新生后，似乎也变得比以往更加高远湛蓝。
经过方振雷厉风行的整编与“安平”不计成本的物资注入，一支崭新的“新安西军”已经脱胎换骨。
全军共设三个主力步兵团，一个炮兵营，一个工兵营，一个辎重营，以及若干直属单位如侦察连、通讯连、警卫连等，总兵力约三千八百人。
士兵们换上了“安平”制造的土黄色作训服，脚蹬高腰作战靴，头戴凯夫拉头盔。
武器装备更是鸟枪换炮：主力步兵团以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五六式冲锋枪为主，每个班都配备了两挺班用轻机枪，以及人手四枚手榴弹。
排级单位配有四零火箭筒和五零掷弹筒，连级则加强了六零迫击炮和马克沁重机枪。
炮兵营更是方振的掌上明珠，拥有十二门牵引式七五山炮和六门一零七毫米多管火箭炮，其火力密度与精确度，在这个时代堪称毁天灭地。
更重要的是士气。
充足的食物、精良的武器、科学的训练，以及数次小规模剿匪行动的胜利，让这些曾经在绝望中挣扎的安西老兵和甘泉义军的年轻人，重新燃起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未来的信心。
他们亲眼见证了“安平”的强大实力和方振卓越的指挥才能，对这位少言寡语却总能创造奇迹的统帅充满了敬畏与信赖。
这一日，都护府议事堂。
郭元振端坐上首，精神矍铄，他看着下方一身戎装、气度沉凝的方振，以及侍立一旁、英气勃勃的李嗣业，眼中满是欣慰。
“方将军，”郭元振缓缓开口，声音洪亮，“我新安西军兵精粮足，士气如虹，疏勒城防亦已稳固。然安西四镇，如今仅余疏勒一隅尚在我手，其余三镇或被吐蕃侵占，或被其扶植之傀儡窃据，百姓水深火热，日夜期盼王师。郭某以为，我等不能坐困孤城，当主动出击，收复失地，重振我大周西陲声威！”
方振微微颔首：“都护所言极是。困守一隅，粮草兵员终有耗尽之日。唯有主动出击，夺取战略要地，恢复丝路，才能获得更广阔的生存空间和发展资源。根据情报，龟兹乃安西四镇之中心，地理位置冲要，城池坚固，物产亦相对丰饶。若能一举拿下龟兹，则可震慑西域诸部，并为下一步收复焉耆、于阗打下坚实基础。”
李嗣业闻言，眼中战意升腾：“义父，方将军！末将愿为先锋，为大军荡平龟兹！”
方振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收复龟兹，兹事体大，非一人一军之功，需周密部署。此战，我意以第一团为主攻，李嗣业，你担此重任，可有信心？”
“末将领命！必不辱使命！”李嗣业挺胸应道。
郭元振捋须笑道：“好！有方将军运筹帷幄，有嗣业这等勇将冲锋陷阵，何愁龟兹不克？郭某在此，授权方将军全权指挥此次西征事宜！所需钱粮军械，疏勒府库倾囊相助！”
他知道，真正的后勤大头，还是得依靠方振背后的“安平”。
命令一下，整个新安西军如同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情报收集是重中之重。方振的直属侦察连早已派出数支精干小队，在“燕山盟”商队和本地向导的掩护下，渗透至龟兹周边。
他们携带的不仅有传统的弓弩匕首，更有“安平”提供的微型无人侦察机、高倍望远镜、夜视仪和加密通讯设备。
无人机在夜色的掩护下，数次掠过龟兹城上空，拍摄了大量高清照片和视频。
城墙的高度、厚度、主要防御设施的分布，城内主要街道、军营、仓库的位置，甚至守军的换防规律，都被一一记录。
配合地面侦察小队冒险获取的近距离情报，以及从俘虏和反正过来的当地人口中得到的信息，一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龟兹城防图和兵力部署报告，很快便摆在了方振的案头。
龟兹守将，乃是吐蕃扶植的原龟兹贵族阿史那·苏尼失，此人颇有野心，也算有些能力。
他深知疏勒易主，新安西军实力大增，早已加强戒备。城中约有其本部兵马三千，吐蕃协防军五百，皆是骑兵步卒混编，另征发壮丁两千协助守城。
城墙经过加固，储备了大量箭矢、滚石、擂木，并在城外挖掘了壕沟，设置了鹿角等障碍。
后勤规划则依托于“安平”那神秘莫测的“玄武”后勤保障系统。
在疏勒城外一处隐秘的山谷中，一个临时的前进补给基地已经建立。
一队队涂着迷彩、拥有强悍越野能力的六轮重型卡车，在夜色的掩护下，源源不断地将弹药、粮食、药品、油料、备件等物资运抵。
每一箱物资上都有清晰的条码和标签，“玄武”系统的终端可以实时追踪库存和消耗。
方振的要求是，此次出征，要让前线部队感受到“无限”的弹药和物资供应，彻底摆脱以往束手束脚的窘境。
作战计划制定更是反复推演。方振的指挥部内，沙盘上龟兹城的地形纤毫毕现。
“龟兹城墙坚固，阿史那·苏尼失并非庸才，强攻伤亡必大。”方振指着沙盘，“但其防御重点，必然在东、南两门，因其面向疏勒方向，且地势相对平坦。北门依山，不利大军展开。西门则靠近沙漠边缘，补给不便，历来非主攻方向。”
“根据情报，西城墙有一段因年久失修，虽经苏尼失加固，但根基相对薄弱，且附近民居较多，一旦突破，便于我军巷战展开，分割敌人。”一名参谋军官汇报道。
方振点头：“好。我们的主攻方向，就选在西门北侧这段相对薄弱的城墙。但为迷惑敌人，炮兵需对东门、南门进行佯动炮击，并以小部队袭扰，吸引其注意力。”
作战方案迅速成型。
炮兵营主力秘密运动至龟兹城西隐蔽阵地，另一部炮兵佯动至东、南方向。
总攻发起前，东、南方向炮兵率先开火，制造声势。
主力炮兵对西城墙预定突破点、城内重要军事目标进行精确、猛烈的火力准备。同时，使用一零七火箭炮发射“天女散花”，清除城外突破口附近的敌军游动防御力量和障碍物。
炮火延伸后，李嗣业率第一团为主攻，从被轰开的缺口或爆破成功的城墙段突入。第二团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或扩大战果。第三团负责外围警戒，阻击可能出现的援军，并控制城外要点。
工兵营随主攻部队行动，负责爆破城墙、扫清障碍、架设桥梁。
一切准备就绪，新安西军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只待一声令下。
三日后，月黑风高之夜。
新安西军主力悄然拔营，如一条沉默的巨龙，沿着侦察兵早已探明的隐秘路径，向东进发。
车轮滚滚，马蹄踏踏，却被严格的军纪约束在最低限度。所有金属件都用布包裹，士兵口中衔枚，马蹄裹布。
经过两昼夜的急行军，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龟兹城外十里处的一片胡杨林中潜伏下来。
炮兵则在工兵的协助下，连夜抢修出发射阵地，将一门门狰狞的火炮伪装妥当，炮口直指龟兹。
拂晓，天色微明。
龟兹城楼上，阿史那·苏尼失正打着哈欠巡视城防。连日来的高度戒备让他有些疲惫，但一想到自己坚固的城池和数千精兵，心中又安定了不少。
“疏勒的汉狗，就算得了些古怪的火器，难道还能飞上天不成？只要他们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他暗自冷笑。
突然，东方天际传来一阵沉闷的“咚咚”声，仿佛远处的雷鸣。
“什么声音？”苏尼失一惊。
紧接着，数枚带着尖啸的炮弹划破长空，稀稀拉拉地落在龟兹东门外的空地上，炸起几团烟尘。
“敌袭！是汉军的炮！”城头顿时一片大乱。
苏尼失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传令！东门、南门加强戒备！弓箭手、炮手上弦上膛！让预备队向东门集结！我就知道他们会从东面来！”他自以为识破了方振的“诡计”。
东、南两门的“炮击”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声势不小，但实际落下的炮弹并不多，更像是在骚扰。龟兹守军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过去。
就在此时，龟兹城西，真正的雷霆风暴骤然降临！
“开火！”
随着方振在隐蔽指挥所内一声令下，部署在城西的炮兵营主力——十二门七五山炮和六门一零七火箭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轰——”
密集的炮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带着刺耳的尖啸，冰雹般砸向龟兹西城墙预定的突破地段。
每一发七五山炮炮弹都经过精确计算，专门轰击城墙的薄弱点和支撑结构。
坚固的夯土包砖城墙在现代炮弹的持续轰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敲打，砖石迸飞，尘土弥漫。城墙上的箭垛、女墙成片成片地垮塌，露出内部的夯土层。
“咻咻咻——轰隆隆！”
一零七火箭炮则发出特有的呼啸，三十六枚火箭弹拖着尾焰，如同火龙过境，覆盖了西门外一片开阔地。其中，数枚火箭弹搭载的是集束弹药，在半空中爆开，无数小型的子炸弹天女散花般落下，将龟兹守军在城外设置的鹿角、拒马以及临时挖掘的散兵坑炸得七零八落，藏匿其间的少量守军瞬间被金属风暴撕碎。
龟兹城西的守军完全被打懵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猛烈、如此精准的炮火。炮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命中他们的防御工事。
一座位于城墙拐角的箭楼，在连续命中数发炮弹后，发出一声不甘的呻吟，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城内，几处被判断为军营和仓库的区域，也遭到了重点“照顾”，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阿史那·苏尼失在东门听到西面传来的、远比东面猛烈十倍的炮声，脸色瞬间煞白。“不好！中计了！主力在西面！”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快！调兵去西城！快！”
但已经太迟了。
持续近一个小时的炮火准备，将龟兹西城墙预定突破点附近炸成了一片废墟。
一段约三十米长的城墙被彻底轰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更多的城墙段也已摇摇欲坠。城墙上的守军死伤惨重，幸存者也被震得七荤八素，士气崩溃。
“呜——呜——呜——”
嘹亮的冲锋号划破了炮火稍歇的战场。
“第一团！跟我上！杀！”
李嗣业一马当先，手持一把五六式冲锋枪，第一个跃出隐蔽阵地，如猛虎下山般扑向被炮火轰开的城墙缺口。他身后，第一团的三个营呈攻击队形，如潮水般涌出。
“火力掩护！”
部署在进攻部队侧翼和后方的马克沁重机枪阵地率先开火，“哒哒哒哒……”刺耳的咆哮声连成一片，炽热的弹雨精准地泼洒向缺口两侧尚在顽抗的城头守军，以及试图从城内冲向缺口的敌军，将他们死死压制在掩体之后，抬不起头来。
步兵们以班为单位，交替掩护前进。前方的士兵一边射击，一边快速跃进，后方的士兵则提供火力支援。六零迫击炮和五零掷弹筒手紧随其后，不断将榴弹准确地投入敌军可能藏身的残垣断壁和火力点。
“轰！”一名工兵在战友的掩护下，抱着炸药包冲到一处尚未完全垮塌的墙根下，拉燃引信后迅速翻滚躲避。巨响过后，那段顽固的墙体又塌陷了一大块，进一步扩大了突破口。
李嗣业率先冲上废墟堆成的斜坡，几名试图阻击的龟兹兵刚从烟尘中冒头，就被他手中冲锋枪一个精准的短点射撂倒。
“杀进去！控制缺口！”李嗣业大吼，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
第一营的士兵们呐喊着，踩着同伴的脚印，越过布满碎石和尸体的缺口，成功突入城内！他们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向两侧扩展，巩固登陆场，为后续部队开辟通道。
龟兹守军虽然在炮火下损失惨重，但仍有部分悍不畏死的士兵在军官的驱使下，从城内各处涌来，试图堵住缺口。
“顶住！为了安西！”一名安西老兵，用五六半自动步枪精准地射杀了一名冲上来的龟兹军官，随即被侧面射来的一支冷箭射中肩部，他闷哼一声，换了个弹匣，继续射击。
一旦突入城内，大规模的阵地战迅速转变为残酷而血腥的巷战。
龟兹城内街道狭窄，房屋毗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燃烧的废墟，为防守方提供了大量的掩护。
阿史那·苏尼失的亲卫队和部分吐蕃协防军，依托熟悉的地理环境，在各个街角、院落、屋顶组织起顽强的抵抗。
“手榴弹！”一名班长大喊。
数枚手榴弹被准确地投入一个火力凶猛的街角院落，爆炸声中，惨叫连连。突击组趁机冲入院内，用冲锋枪和半自动步枪的密集火力清除了残敌。
李嗣业指挥第一团，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坚定地向城中心推进。他不断根据战场情况调整部署，命令各营连交替掩护，分割包围，逐屋逐巷地清除抵抗。
“大盘鸡”在巷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其持续的火力能有效压制房屋内和街道对面的敌人，为步兵突击提供掩护。
“砰！轰！”一名士兵肩扛四零火箭筒，瞄准一个躲藏在二楼窗口不断射击的龟兹弓箭手，扣动扳机。火箭弹拖着尾焰准确命中，将那半边土墙连同弓箭手一起炸飞。
遇到特别顽固的据点，Gp-25枪挂榴弹发射器便派上了用场。“咻——轰！”一枚枚小型榴弹准确地飞入窗口或门洞，将里面的敌人炸得人仰马翻。
战斗异常激烈，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都需要反复争夺。新安西军的士兵们表现出了高昂的斗志和良好的战术素养。
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群，互相配合，火力压制、迂回包抄、破门突入等战术运用得十分娴熟。这是方振数月严格训练的成果，也是“安平”先进军事思想的体现。
李嗣业身先士卒，哪里战况最激烈，他就出现在哪里。他手中的冲锋枪不断喷吐着火舌，冷静地指挥着部队，鼓舞着士气。
在一次争夺中心鼓楼的战斗中，他亲手击毙了三名负隅顽抗的吐蕃兵，左臂也被流矢划伤，鲜血浸湿了军服，但他毫不在意，简单包扎后继续指挥战斗。
他逐渐体会到，指挥数千人的协同作战，与以往带领小股部队冲锋陷阵完全不同，需要更宏观的视野，更冷静的头脑，以及更果断的决策。
方振则在后方临时指挥所内，通过无线电不断接收着前方的战况报告，及时调动预备队，指挥炮兵对城内仍在顽抗的敌军据点进行精确打击，并协调各部队的行动，确保整个战役按照预定计划稳步推进。
龟兹守军在现代化火力的打击和新安西军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他们的弓箭、长矛在自动武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坚固的房屋也挡不住火箭弹和榴弹的轰击。阿史那·苏尼失组织了几次反扑，都被打得头破血流。绝望的情绪在守军中蔓延。
激战持续了近六个小时，从清晨到午后。
当李嗣业率领的第一团浴血奋战，终于攻占了龟兹城的都督府，并将一面写着“安西”二字的大旗插上府衙屋顶时，城内残余的抵抗才逐渐平息。
阿史那·苏尼失在亲卫的簇拥下，试图从北门突围逃窜，结果一头撞上了早已奉命在此设伏的第三团一部。一番激战后，苏尼失被生擒，其亲卫队大部被歼。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龟兹城头，飘扬起了新安西军的旗帜。城内硝烟弥漫，到处是激战的痕迹，但胜利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李嗣业站在都督府的废墟前，看着欢呼的士兵，又望向城外夕阳下连绵的军营，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战，打得艰苦，但也打得痛快！他感觉自己在这场血与火的洗礼中，真正成长为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指挥官。
方振策马入城，神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
首战告捷，不仅沉重打击了吐蕃在西域的势力，极大鼓舞了安西军民的士气，更重要的是，验证了新安西军的战斗力，也为“安平县”在西域立足，打下了坚实的第一块基石。
龟兹克复的消息，如同一场飓风，迅速传遍了整个西域。
吐蕃为之震动，西域诸国或惊或惧，原本摇摆不定的势力开始重新审视这支突然崛起的强大力量。
而对于新安西军的将士们而言，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他们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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