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基座废墟之上，黎明前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在残破的殿宇与断裂的廊柱之间。空间裂缝弥合后的余威尚未完全消散，细微的空间涟漪在萧烬落脚点周围无声荡漾。
怀中沈云昭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以及眉心金痕那一瞬的闪烁，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萧烬深潭般的墨瞳中激起一丝微澜。左肩那跗骨灼心、疯狂蚕食血肉与生机的湮灭黑焰，竟真的被一股源自帝血的无形威严，极其微弱地压制了一丝——虽然杯水车薪，却如暗夜中的萤火，昭示着某种可能性。
帝血本源…对沉渊湮灭之力…竟有天然的克制！
这发现只在萧烬心头流转一瞬，便被他那源自虚无的绝对冰冷覆盖。他摩挲着已空无一物的左手掌心，那里曾紧握扳指，如今只余一片微凉的虚空，以及深入骨髓的污秽湮灭后残留的隐痛。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风暴中心。
他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铺开，笼罩整片观星台废墟。除了残留的血腥、混乱的灵机波动，还有数股微弱但充满惊惶与杀意的气息，正从远处坍塌的宫墙后、断柱的阴影里，如同受惊的毒蛇般悄然探出。那是雍王布下的、未被先前大战彻底清除的暗哨与死士！皇帝的驾崩如同一道无声的号令，让他们从蛰伏中惊醒，带着最后的疯狂扑向这片废墟中唯一的活物！
“在那里！”
“是萧烬和那丫头！雍王有令，格杀勿论！”
“上！别让他们跑了！”
数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方向激射而来，手中兵刃在黑暗中反射着冰冷的幽光，带着破风的锐啸！更远处，隐约传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宫城卫队显然也被此地的异常和皇帝驾崩的消息搅动，正火速朝这边合围！
内外交困，杀机再临！
萧烬灰败的脸上毫无表情，深潭墨瞳中那点冰冷的核心，甚至没有因这些蝼蚁的扑击而波动分毫。世俗的刀兵，在他眼中与尘埃无异。他右臂稳稳环抱着沈云昭，身形未动，只是那只空悬的左手，五指微张，对着最先扑至、面目狰狞的一名黑衣死士，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的光华。
只有一种……**空间层面的绝对凝固与塌陷**！
那疾扑而来的死士，连同他手中淬毒的匕首，以及他脸上凝固的杀意，如同撞进了一滩无形而粘稠的琥珀之中。他冲刺的姿势被硬生生定在半空，周围丈许范围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如同万载玄冰般坚硬、沉重！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向内挤压之力，如同无形巨掌的合拢！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死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身体连同精钢打造的匕首，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脆弱泥偶，瞬间被压缩、扭曲、变形！骨骼碎裂的声响密集如雨，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从七窍和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中狂喷而出，化作一团不成人形的、粘稠的血肉碎块，轰然砸落在地！
这血腥到极致、诡异到极致的死法，让紧随其后的另外两名死士瞳孔骤然收缩，亡魂皆冒！冲刺的势头硬生生刹住，惊骇欲绝地看着同伴瞬间化为的肉糜！
然而，萧烬的左手，已如鬼魅般转向了他们。
五指，再次……**张开**！
一股无形的吸力，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
两名死士惊恐地发现，他们与萧烬之间那短短数丈的距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折叠**！周围的景象疯狂扭曲、拉伸、压缩！前一瞬还在数丈之外，下一瞬，那张苍白死寂、沾染暗金血迹的脸，那双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亮的墨瞳，已近在咫尺！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手指，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轻轻拂过他们的脖颈。
嗤——！
两道血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咽喉。伤口平滑如镜，没有一滴鲜血溢出。两人的眼神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倒下，生机已被那拂过指尖的虚无之力彻底湮灭。
瞬息之间，三名精锐死士，形神俱灭！
这超出人知、近乎鬼神的手段，彻底震慑了远处残存的暗哨。他们如同见了最恐怖的梦魇，惊恐地尖叫着，再也不敢上前一步，转身就欲没入更深的黑暗逃窜。
萧烬却看也未看这些蝼蚁。他抱着沈云昭，一步踏出，身影在昏暗的废墟中拖出一道模糊的残影，目标明确——昭阳殿！
他每一步落下，脚下微尘不起，身形却如鬼魅般跨越数十丈距离。左肩那湮灭黑焰随着他的高速移动而剧烈摇曳，每一次窜动都带来钻心的灼痛和生机流逝的虚弱感。他强压着伤势，将速度催发到极致。怀中沈云昭微弱平稳的呼吸，是此刻唯一能牵动他冰冷意志的存在。
**凤藻宫。寝殿。**
幽蓝色的巨大符阵如同活物般烙印在殿宇的每一寸空间。纵横交错的符文闪烁着阴冷邪恶的光芒，强大的禁锢之力如同无形的泥沼，死死缠绕着寒鸦与灰隼。
嗡——！
又一股冰冷的精神尖啸顺着符阵光芒狠狠刺来，试图钻入识海，搅乱神智！
“哼！”寒鸦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他并非主修神魂，面对这种纯粹的精神侵蚀极为吃力。但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符阵能量流转的核心节点——天花板上那枚最为炽亮、不断向四周辐射幽蓝光线的菱形符文！
“灰隼！坤位！离火焚天符！全力！”寒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决绝。他看出这符阵的恶毒之处，它汲取宫殿本身的灵脉和地气维持，源源不绝，强行硬撼只会被拖死！唯有以更爆裂、更纯粹的阳火之力，瞬间冲击其能量汇聚的核心节点，方有一线破绽！
灰隼瞬间领悟！他眼中厉芒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贴身内袋，再抽出时，指间已夹着一张通体赤红、仿佛由流动岩浆凝成的符箓！符箓表面，朱砂勾勒的古老符文如同燃烧的火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狂暴热力！
“焚！”
灰隼一声低吼，全身真元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赤符！嗡！赤符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如同握着一颗微缩的烈日！狂暴的离火真意轰然爆发，周围的空气瞬间被点燃，发出噼啪的爆响！
就在符阵的精神尖啸再次袭来，寒鸦身体剧震、口鼻溢血的刹那——
灰隼手臂化作一道赤色惊鸿，将那枚燃烧的“离火焚天符”，精准无比地……**射向**天花板上那枚幽蓝的菱形核心符文！
赤符离手，迎风见长！瞬间化作一团房屋大小、翻腾咆哮的赤红火球！火球内部，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流转，散发出焚山煮海的恐怖威能！所过之处，幽蓝的符阵光芒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被强行蒸发、逼退！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寝殿内炸响！赤红的火球与幽蓝的菱形符文狠狠撞在一起！
如同冰水浇入滚油！赤与蓝的能量疯狂对冲、湮灭、爆炸！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恐怖的热浪夹杂着阴冷的精神碎片，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狂猛冲击！
咔嚓！咔嚓嚓！
坚固的紫檀木凤床首当其冲，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撕裂、点燃，化作巨大的火炬！殿内华美的纱幔、昂贵的家具、精致的瓷器，如同纸糊般被撕碎、点燃、掀飞！整个凤藻宫寝殿在剧烈的爆炸中疯狂颤抖，墙壁开裂，瓦砾如雨坠落！
“破！”
寒鸦强忍着识海剧痛和爆炸冲击，双目赤红，抓住这符阵核心被焚天符短暂重创、光芒剧烈闪烁、禁锢之力出现一丝松动的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压榨到极限的真元轰然爆发，如同挣脱枷锁的狂龙！
“走！”
寒鸦与灰隼的身影，在爆炸的烈焰与纷飞的碎片中，如同两道撕裂风暴的黑色闪电，朝着最近的、已被冲击波震碎的雕花木窗，悍然撞了出去！
轰隆！哗啦——！
两人裹挟着火焰与烟尘，撞碎窗棂，滚落在凤藻宫冰冷的地面上。身后，是彻底化作一片火海、在烈焰中呻吟崩塌的寝殿！
“噗！”灰隼喷出一口灼热的逆血，脸色苍白。强行催动焚天符，又被爆炸冲击，他内腑已受震荡。但他死死抱着怀中的紫檀木盒，如同抱着自己的性命。
寒鸦情况更糟，他正面承受了最后一波符阵精神冲击，此刻七窍都渗出血丝，眼神涣散了一瞬，全靠意志强行支撑。
“快…养心殿！”寒鸦声音嘶哑，挣扎着爬起，看也不看身后化为火海的凤藻宫。灰隼点头，两人强提最后一口真气，朝着养心殿的方向，亡命般疾掠而去！时间，每一息都关乎着帝国的命运！
**养心殿。**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带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死死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龙榻之上，沈弘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胸口再无一丝起伏。那口喷出的、带着破碎内脏的漆黑血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地面腐蚀出刺鼻的黑烟，也彻底浇灭了殿内最后一丝希望。
“陛…陛下…驾崩了…”御医首领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这声宣告，如同丧钟，敲碎了所有人心底最后一点侥幸。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随即，压抑到极致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爆发！
“陛下——！！！”
凄厉绝望的哭嚎声瞬间撕裂了死寂！御医们跪倒一片，以头抢地，悲声震天。侍立一旁的太监宫女们更是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瑟瑟发抖，仿佛天塌地陷。影卫们紧握兵刃，指节发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痛与茫然，如同失去了主心骨的孤狼。
李牧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晃，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笼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揉碎！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痛苦万倍！他猛地扑到龙榻边，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指，死死抓住皇帝那只已经冰凉的手。
触手所及，一片死寂的冰凉。那曾经挥斥方遒、掌控乾坤的手，此刻无力地垂落着。
“不——！！！”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凄厉、绝望、疯狂的咆哮，从李牧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咆哮蕴含着无尽的悲痛、滔天的愤怒、以及信仰崩塌后的无尽绝望！震得整个养心殿嗡嗡作响，连那明黄色的帐幔都在剧烈颤抖！
忠君护国，是他一生恪守的铁律！是他李牧的脊梁！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如今，他拼死守护的君，就在他眼前，被毒妇害死！就在他等待解药的最后一刻，撒手人寰！
这巨大的打击，瞬间摧毁了这位铁血将军的所有理智！一股毁天灭地的杀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呜…呜呜呜！！！”被影卫死死按在地上的婉贵妃，目睹皇帝咽气，目睹李牧绝望崩溃，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喜与扭曲的快意！她的身体因这极致的兴奋而剧烈颤抖、扭动，被破布塞住的口中发出沉闷却无比刺耳的呜咽声！那声音里充满了嘲弄、得意、报复成功的疯狂！
就是这声音！
如同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李牧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如血、几乎要滴出血泪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地上那个疯狂扭动、发出呜咽的毒妇！所有的悲痛，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最原始、最暴戾的……**杀意**！
“妖——妇——！！！”
一声凝聚了毕生恨意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炸响！李牧如同挣脱枷锁的洪荒凶兽，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身出鞘的瞬间，寒光暴射，映照着他扭曲狰狞的面容和龙榻上那具冰冷的尸体！
刀光，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撕裂空气，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朝着婉贵妃那雪白脆弱的脖颈……**狠狠劈下**！
这一刀，快如闪电！狠绝无情！
“将军不可！”距离最近的影卫统领脸色剧变，失声惊呼！他下意识地想伸手阻拦，但那刀势太快！太猛！蕴含的杀意太盛！那是一个父亲为子复仇、一个忠臣为君雪恨的倾世一击！
噗嗤！
利刃切入皮肉、斩断骨骼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婉贵妃眼中那狂喜的、扭曲的、嘲弄的光芒，瞬间凝固！随即被无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取代！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被破布塞住的口中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脖颈处，一道平滑的血线迅速扩大，猩红的血液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她的头颅在巨大的冲力下，与身体分离，带着一蓬刺目的血花，滚落在地毯上。那双曾经妩媚动人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凝固着临死前的惊骇、茫然，以及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扭曲的快意。无头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脖颈断口处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华贵的波斯地毯。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只有鲜血喷涌的“嘶嘶”声，以及那头颅滚落在地毯上发出的轻微闷响。
李牧保持着劈斩的姿势，手中的钢刀兀自嗡鸣，刀尖滴落着滚烫的血珠。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和滚落的头颅，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一刀斩下，那毁天灭地的杀意宣泄了大半，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更冰冷的空虚与死寂。陛下的死，已成定局，无可挽回。
殿内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暴烈的一幕震慑，鸦雀无声。连那些悲泣的御医都忘了哭泣，惊恐地看着状若疯魔的李牧和地上的血泊。
就在这时——
“报——！！！”
殿外传来影卫急促而嘶哑的通报声！
“寒鸦大人！灰隼大人回来了！他们拿到了！拿到了解药和帛书！”
这声音如同惊雷，再次劈入死寂的养心殿！
李牧猛地一震，赤红的双眼霍然转向殿门方向！他脸上狰狞的杀意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巨大的、荒谬的、足以撕裂心肺的绝望和狂怒取代！解药…在这个时刻…回来了？！
轰隆！
养心殿沉重的殿门被猛地推开！
两道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带着浓重硝烟与焦糊气息的身影，如同从地狱中挣扎而出，踉跄着冲了进来！正是寒鸦与灰隼！
寒鸦七窍渗血，眼神涣散，全靠意志支撑。灰隼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血沫，但怀中紧紧抱着那个雕刻着鸾凤和鸣的紫檀木盒，如同抱着最后的救赎！
“陛下！解药…解药在此！”灰隼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带着不顾一切的希望，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龙榻。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是龙榻上那具冰冷无声的躯体，是地上那触目惊心的无头尸体和滚落的贵妃头颅，是殿内凝固的绝望与血腥，以及李牧那赤红双眼中，足以焚毁一切的、悲怆到极致的……**疯狂**！
灰隼和寒鸦的脚步，瞬间僵在了门口。他们脸上的急切、希望，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冻结、碎裂、化为一片死灰。
“陛…陛下…？”灰隼抱着木盒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绝望嘶哑。
李牧缓缓转过身，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灰隼怀中那象征着希望的紫檀木盒，又缓缓移向龙榻上冰冷的尸体。他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脱手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最终，凝聚成一声泣血般的、充满了无尽悲愤与天地不仁的嘶吼：
“太——迟——了——！！！”
**昭阳殿。**
此地远离养心殿的喧嚣与血腥，也避开了观星台的混乱。殿宇精巧，庭院幽静，几株晚开的玉兰在黎明前的微风中散发着清冷的幽香。
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庭院中央，无声无息，甚至未曾惊动一片落叶。正是萧烬。
他抱着依旧昏迷的沈云昭，身形微微一晃。左肩那湮灭黑焰失去了沈云昭帝血气息的微弱压制，在高速移动后骤然反噬，窜起寸许高的黑色火苗，疯狂灼烧着空洞边缘残余的血肉，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嗤嗤”声。剧痛伴随着强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嘴角又溢出一缕暗金血丝。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扫过寂静的宫殿。殿内侍奉的宫人显然早已被疏散或控制，空无一人。
没有丝毫停留，萧烬抱着沈云昭，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内殿寝宫。殿内布置清雅，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沈云昭的冷梅香气。他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铺着柔软锦褥的床榻上。
沈云昭的状态比之前稳定许多。眉心那道带着金边的暗痕已经隐去，只余下淡淡的痕迹。笼罩全身的灰败死气被帝血金光逼退压制，蜷缩在经脉深处，虽未根除，却已无法肆虐。她呼吸微弱但平稳悠长，心口那簇金色的生命之火虽然依旧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如同寒夜中的一点烛光。
暂时脱离了沉渊扳指这个污染源和外部追杀，又有帝血初步复苏护体，她的命算是从鬼门关暂时拉了回来。
但萧烬知道，危机远未解除。沉渊死气的根源未拔，如同附骨之疽，随时可能反扑。而他左肩的湮灭之伤，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吞噬着他的生机与力量。
他站在榻边，深潭般的墨瞳凝视着沈云昭苍白却已恢复一丝生机的侧脸。养心殿方向传来的那声泣血般的“太迟了”，以及骤然爆发的混乱喧嚣，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皇帝的驾崩，已成定局。雍王的毒计，已然得逞大半。
这盘棋，到了最凶险也最关键的时刻。雍王绝不会就此罢手，更大的风暴，必将紧随而至。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空空如也，但那湮灭污秽后残留的冰冷与刺痛，以及此刻左肩伤口传来的疯狂灼痛，都清晰无比。他需要时间，需要尽快处理这致命的伤势，恢复力量。
同时，也需要确保这刚刚保住性命的帝血载体，不会再陷入险境。
萧烬的目光，转向昭阳殿外，那黎明前最深沉、也最动荡的黑暗。深潭墨瞳之中，那点源自虚无的绝对冰冷，缓缓流转，如同深渊之底酝酿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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