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与京畿之地的交界处。
风凌勒住了坐骑的缰绳，轻轻拍了拍马的身体，翻身下面驻足观察。
前方，便是卫郡。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眉头紧锁。
寻常的郡县交界，应是官道通达，商旅往来，即便因灾年人祸而萧条，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色，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污秽蒙住，连阳光都透着一股阴冷。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更有一股股浓郁到几乎凝结的怨气与魔气，在高天之上纠缠翻滚，如同一头蛰伏的凶兽，择人而噬。
这等规模的魔气，散布在凡间，寻常凡人如何受得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风凌凝神戒备之际，一道带着几分慵懒与戏谑的女子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风大英雄，被眼前的阵仗吓住了？不敢进去了？”
风凌并未回头，这声音他识得。
是那日山林里遇到的那位，修炼采补之术的女邪修。
风凌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是淡淡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来，我便不能来？”一阵香风拂过，身着一袭暗紫色长裙的陆芸，身姿轻盈飘落在风凌身侧不远处。
她斜倚在一棵枯树上，身姿妖娆，曲线玲珑，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风凌，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自山南县一别，她便对风凌日思夜想。
回到魔宗后，将一些被采补过的修士交给宗门，她便没有犹豫，立即入世再寻风凌。
好在风凌这一路并不低调，很快她就找到了。
她亲眼看到了风凌如何以一人之力，屠尽世家万人联军，枪挑李家老祖。
那份霸道和冷静，让她心惊，更让她好奇。
而他之后将所有缴获散予流民的举动，又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个不可理喻的呆子。
这一路走来，风凌几乎看到凡人蒙难就会出手帮助，并且为他们指引前往山南县的方向，话不多，却没少做事情。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实在是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知道风凌的名字后，她才知道这就是魔主这两天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个风凌。
大乾，皇室，世家，魔道，正道，都对他虎视眈眈，唯独那山南县的几万流民将他当做救世的神仙。
这种反差实在有趣。
见风凌不语，陆芸撇了撇嘴，迈着莲步款款走来：“你此去京城卫郡是必经之路，不过我劝你，还是绕路走吧，我恰好知道一条小路，虽隐蔽难行，但最多也就多耽搁半日功夫，总好过把命丢在这里。”
风凌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前方的卫郡地界，他能感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源头，正来自于郡城方向。
根源似乎是一座阵法，脑海中炎风前辈的知识传承能隐约让风凌感觉到一些。
一种力量吸取和传输的阵法。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
“当然。”陆芸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她忽然凑近，吐气如兰，几乎要贴上风凌的耳朵，“这可是镇国公卫骁，为你准备的一份天大的惊喜。”
风凌察觉到她的靠近，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身形不动声色地向旁挪开了半分，恰好避开了那暧昧的吐息。
陆芸的动作一僵，眼中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恼意。
她轻哼一声，直起身子，与风凌拉开了距离，语气也冷淡了些许。
“卫骁那个老匹夫，在里面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你这笨蛋一头撞进去呢。”
“天罗地网？”风凌的语气依旧平静，“若只是寻常军阵或高手埋伏，断然不会形成如此规模的怨气与魔气。”
陆芸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重新审视起风凌。
这呆子，居然能感知到魔气的存在，感知倒是敏锐，难怪一直停在边界地方不进去。
“算你有些见识。”她双臂环胸，曼妙的曲线晃眼的雪白愈发惊心动魄，“寻常的阵法，自然杀不了你这种怪物，所以，卫骁准备的，根本不是给活人用的阵法。”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寒意：“他要用这卫郡之中，上百万凡人的性命和气血，将你杀死！借这百万生魂之力，助他冲破桎梏，一步登天，踏入那传说中的通神之境！”
一言既出，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百万生魂为祭，助己通神！
这等手段，已非歹毒二字所能形容，简直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风凌周身那如寒潭般平静无波的气息，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意，自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
陆芸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如何？现在知道怕了？卫骁以半步通神之境，再借百万生魂之力，届时，他便是真正的通神！”
“你现在进去，与送死无异，听我的，绕路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至于卫骁……他行此逆天之事，自有天道降下惩罚，那些名门正派隐世仙宗会来清算的，用不着你来操心。”
她说的，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法则。
强者为尊，弱者为食。
凡人生死，于他们这等修士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风凌沉默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过那层层叠叠的魔气与怨念，仿佛看到了卫郡城中，那一张张麻木而毫无生气的脸，看到了那百万即将被献祭的生命。
陆芸见他久久不语，以为他终于被自己说动，心中竟有几分得意的感觉。
然而，下一刻，风凌动了。
他没有选择绕路，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平静地迈开脚步，牵着坐骑，一步步朝着那片死亡之地，径直走去。
他的背影，在灰败的天光下，显得那般孤直，却又透着一股九死不悔的决然。
陆芸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你……你疯了？！”
“你疯了不成？！我说了，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陆芸的声音因为错愕而拔高了几分，她快步追上，拦在风凌身前，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动摇或是伪装。
但她失望了。
风凌的眼神平静的如同一潭深渊，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清晰无比没有丝毫动摇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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