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朝正蹲在窗边给腊梅浇水，指尖刚触到微凉的土壤，就听到顾晏辞推门进来的声音。
“在忙什么？”顾晏辞走过来，弯腰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带着外面寒风的凉意，却让江逾朝觉得格外踏实。
“看你种的腊梅，又开了两朵。”江逾朝侧过头，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笑着把手里的小喷壶递给他，“你浇吧，我去给你温杯茶。”
顾晏辞接过喷壶，动作轻柔地给花瓣洒水，目光落在江逾朝的背影上，眼底满是温柔。
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水壶烧水的细微声响，还有怀表放在桌上，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江逾朝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顾晏辞专注浇花的样子，长衫的衣角垂在地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连发丝都染成了金色。
他想起以前在报社阁楼的日子，再看看现在，突然觉得，这样的平静真好。
顾晏辞浇完花，转身走向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茶还没好？”
江逾朝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彼此的温度：“快了，等会儿我们一起看昨天没看完的书。”
顾晏辞笑着应下，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轻吻，带着腊梅的清香。
就在这时，尖锐的防空警报声突然划破了租界的宁静，像一把利刃，瞬间打破了屋里的温馨。
江逾朝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白了。
顾晏辞的眼神也立刻变得凝重，二话不说，伸手抓起沙发上的厚毯子，裹在江逾朝身上，又把桌上的怀表塞进他口袋里，紧紧攥住他的手：“别怕，跟我走！”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行人尖叫着往防空洞的方向跑，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越来越近。
顾晏辞拉着江逾朝，快步穿梭在人群中，脚步又快又稳，始终把他护在自己的内侧，不让拥挤的人群碰到他。
江逾朝的心跳得飞快，咳嗽忍不住发作起来，捂着胸口弯腰咳了两声，顾晏辞立刻停下脚步，转身扶住他，语气急促却温柔：“怎么样？能走吗？”
“没事，快走。”江逾朝摇摇头，攥紧他的手，跟着他继续往前跑。
防空洞在街角的地下室，里面已经挤满了人，空气浑浊，弥漫着汗水和恐惧的味道。
顾晏辞找了个角落，让江逾朝靠在墙上，自己挡在他身前，隔绝着周围的拥挤，把裹在他身上的毯子又紧了紧：“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江逾朝靠在他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还有他握着自己的手，虽然用力，却始终温柔。
黑暗中，他看不清顾晏辞的脸，只能伸出手，轻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后背上，听着外面越来越密集的爆炸声，心里却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只要有顾晏辞在，好像再大的危险，也没那么可怕了。
“别害怕，我在。”顾晏辞感受到他的动作，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安抚。
江逾朝点点头，声音有点发颤：“我们的公寓……会不会被炸了？窗边的腊梅还在……”
他想起那盆开得正盛的腊梅，心里一阵揪紧，那是他们平静生活的念想，是顾晏辞特意买来讨他开心的。
顾晏辞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他的脸，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角：“没关系。公寓炸了可以再买，腊梅死了可以再种，只要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一颗定心丸，让江逾朝悬着的心慢慢放下。
空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爆炸声、防空警报声终于渐渐平息。
人群慢慢涌出土防空洞，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一片狼藉，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顾晏辞拉着江逾朝，快步往公寓的方向跑，心里惦记着那间小小的屋子，更惦记着江逾朝在乎的腊梅。
回到公寓楼下，两人都愣住了。
公寓的窗户被炸毁了大半，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墙面也被炸出了几个窟窿，狼狈不堪。
顾晏辞先一步冲上楼，推开门，屋里更是一片狼藉，书架倒了，桌椅被掀翻，而窗边那盆腊梅，花盆碎成了几片，花瓣散落一地，沾着灰尘和碎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清丽。
江逾朝站在门口，看着那散落的花瓣，眼圈一下子红了。
他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还带着香气的花瓣，指尖轻轻摩挲着，心里一阵难过。
这盆腊梅见证了他们最安稳的日子，是他每天醒来都要细细打量的牵挂，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顾晏辞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他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哭，我再给你买一盆更好的，比这个开得还旺。”
江逾朝摇摇头，把脸埋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不一样的……这是你第一次给我买的花。”
顾晏辞沉默了，他知道江逾朝难过的不是腊梅本身，而是这盆花承载的回忆。
他伸出手，轻轻把江逾朝搂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安抚着。
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到江逾朝面前：“你看这个。”
江逾朝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手里的纸包，疑惑地打开。
里面是一粒小小的、饱满的腊梅种子，带着泥土的气息。
“这是……” 江逾朝愣住了。
“上次给你买腊梅的时候，我偷偷留了一粒种子。”顾晏辞看着他，眼神温柔，“我想着，万一以后花谢了，我们可以重新种，让它长出新的枝芽。现在正好，我们一起把它种起来，等它开花，一定比之前的更好看。”
江逾朝看着手里的种子，又抬头看着顾晏辞认真的脸，眼泪突然掉得更凶了，却不是难过，而是感动。
他知道顾晏辞向来不擅长这些细致的事，却为了他，悄悄留了种子，记着他的喜好，想着他们的未来。
“好。”江逾朝吸了吸鼻子，把种子紧紧攥在手里，抬头对顾晏辞笑了笑，眼里还带着泪光，却亮得像星星，“我们一起种，等它发芽，开花。”
顾晏辞看着他的笑，心里也软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眼泪，然后俯身，吻住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带着淡淡的硝烟味，却格外温柔，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承诺。
江逾朝闭上眼睛，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心里的难过渐渐被温暖取代。
外面的街道还在清理废墟，硝烟味还没散去，但公寓里，两人相拥着，手里握着那粒小小的种子，像是握着一份沉甸甸的希望。
顾晏辞抱着江逾朝，在他耳边轻声说：“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房子可以重建，花可以重种，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江逾朝点点头，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心里无比坚定。
他知道，战争还没结束，危险或许还在，但只要身边有顾晏辞，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顾晏辞扶着江逾朝站起来，开始收拾屋里的残局。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那粒种子上，仿佛预示着新的希望。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在公寓对面的街角，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远远地看着他们，眼神复杂难辨，手里还握着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江逾朝穿着长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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