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的战术终端在掌心震了震，文档标题\"公平委员会\"的光标还在闪烁。
广场的星灯将她的影子投在誓约碑上，那些刻了四十年的名字在光晕里泛着暖金，像在轻轻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广场中央的扩音器。
人群自动让出条路，老周头怀里的小孙女攥着星徽挂件，亮晶晶的眼睛追着她跑。
阿伯扶了扶老花镜，指节在石凳上叩出轻响——那是他当年在星舰上敲摩斯密码的习惯，此刻节奏平稳得像晨钟。
\"各位。\"戴瑶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扩散开，惊得几只停在灯杆上的星雀扑棱棱飞起，\"刚才阿彪说联盟靠运气，但我要告诉你们——真正的联盟，该有能照进每道裂缝的光。\"她举起终端，全息投影在头顶展开，\"我提议设立公平委员会，由初级到大师级猎人各推举三人，资源分配明细实时同步到公共星网，每次遗迹探索的收益，30%归探索队，20%进应急基金，剩下的...\"她顿了顿，看向下首攥着资源簿的阿玲，\"由委员会投票决定用途。\"
广场先是静了半秒，接着炸开轰鸣的掌声。
阿玲眼眶泛红，资源簿在手里捏出褶皱——她管了十年联盟仓库，第一次不用在深夜对着空箱子掉眼泪。
有个脸生的年轻猎人挤到前排，喉结动了动：\"戴姐，我初级考核时偷过你的探测仪......\"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捂住嘴，惹得一片善意的哄笑。
\"放屁！\"
刺耳的男声像石子砸进湖面。
阿文挤开人群，他的舆论终端还亮着，屏幕上是他刚发的星博：《所谓公平？
戴瑶的委员会不过是新的权力游戏》。
他额角沁着汗，指节发白地攥着终端，\"你们忘了三年前暗礁星区的惨案？
要不是戴瑶贪心接了S级任务......\"
\"阿文先生。\"阿玲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她举起自己的终端，转账记录的全息投影铺天盖地笼罩广场——阿雄的私人账户，每月十五号准时打进的\"咨询费\"，备注栏里歪歪扭扭的\"黑戴瑶\"三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阿文的脸瞬间煞白。
他想去抢阿玲的终端，却被几个壮实的猎人架住胳膊。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卖国贼\"，立刻像火星掉进火药桶，\"赶出去！查他所有账户！\"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星际议会的悬浮车从云层里钻出来时，阿文的终端\"啪嗒\"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还在循环播放他刚发的那条星博。
戴瑶看着议会官员给阿文戴上能量手铐，突然听见战术终端的紧急通讯声。
是探索队的小吴，声音带着哭腔：\"戴姐！
阿强哥在鬼哭峡的遗迹里踩了机关，陷阱把他困在往生井里，氧气最多撑半小时！\"
广场的喧嚣突然远了。
戴瑶摸出探测仪，上面的红点正以诡异的频率闪烁——那是冥河教常用的机关共振波。
她扯下腰间的战术绳甩给许殇的位置，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誓约碑下，锁魂枪的枪柄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嘴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血。
\"我去。\"她对许殇说，又转向人群，\"老周头守应急仓库，阿伯带医疗组在入口待命。\"她抓起放在扩音器旁的星髓枪，转身时听见许殇低低的\"小心\"，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后颈。
鬼哭峡的风卷着沙砾打在面甲上。
戴瑶顺着探测仪的指引冲进遗迹，往生井的井口爬满暗紫色的触须，那是冥河教的\"活锁\"，越挣扎缠得越紧。
阿强吊在井中央，氧气面罩上蒙着白雾，看见她时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别挣扎。\"戴瑶甩出切割刃，精准割断三根触须，\"记得我在训练课上说的？
冥河教的机关怕星髓共振。\"她摸出腰间的星髓碎片，按在井壁的刻痕上——那是她三年前第一次来这遗迹时，偷偷记下的机关弱点。
触须发出刺耳的尖叫，阿强\"咚\"地掉在她怀里。
戴瑶给他摘下氧气面罩，他咳得肝都要出来，却抓着她的战术服不肯松手：\"我...我本来信了阿彪的话，说你只在乎宝藏......\"
\"现在信了？\"戴瑶把他扛上肩，转身时看见井壁上被切割刃划开的缝隙里，隐约露出半块刻着鬼面图腾的玉牌——和阿彪背后那些人戴的一模一样。
回到广场时，星灯已经重新亮起。
许殇靠在誓约碑上，锁魂枪斜倚着碑身，他手里攥着块全息芯片，上面跳动着复杂的建筑结构图。
看见她过来，他伸手擦了擦她面甲上的沙砾，指腹还带着硝烟的味道：\"暗礁星区的能量池防御图。\"
戴瑶接过芯片，指尖触到他掌心未愈的伤口。
广场的喧闹声里，她听见他低低的、像淬了星火的声音：\"阿彪的老巢，该拆了。\"
夜风掀起誓约书的边角，\"戴瑶许殇\"两个名字在星灯下交叠，像团小小的、却怎么也吹不灭的火。
许殇将战术手套系紧时，金属搭扣发出\"咔嗒\"轻响。
他站在星舰舱门前，锁魂枪斜挎在腰间，枪身流转的幽蓝光芒与舱内冷白灯光撞出细碎星芒。
身后十二名精英猎人调整着呼吸——这是他亲自从联盟里挑出的，眼神最稳、手速最快的苗子。
\"冥气覆盖范围三公里。\"戴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点电流杂音。
许殇能想象她此刻应该正坐在指挥舱，探测仪在掌心转得飞快，战术屏上跳动着阿彪基地的三维投影，\"他们的量子通讯会被干扰十七分钟，足够你们摸进核心区。\"
\"十七分钟。\"许殇重复了一遍，指腹摩挲过锁魂枪的枪柄。
三年前他被背叛时，也是这样的深夜，十七分钟足够让一支精锐小队从生变到覆没。
但这次——他抬眼看向舱外的星空，那里有戴瑶所在的指挥舰正亮着暖黄的灯，\"足够拆了他的老巢。\"
舱门在身后滑开，带着腐臭味的风灌进来。
阿彪的基地建在冥河支流的废星上，地表覆盖着黑色淤泥，远处能看见几座扭曲的金属建筑，像被掰断的肋骨。
许殇抬手做了个\"分散\"的手势，十二人立刻呈扇形散开，靴底陷入淤泥时连半分声响都无。
\"热感仪显示，入口有六名守卫。\"戴瑶的声音又响起来，\"他们腰间挂的是星网最新款脉冲枪，别硬接。\"
许殇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闻到空气里浮动的血气——不是普通伤口的腥，是长期服用禁药后内脏溃烂的甜腻。
阿彪为了控制手下，果然在给他们喂\"鬼面丹\"。
他指尖凝出一缕阴火，在掌心转成幽绿的球，\"左边三个，我来。\"
阴火无声没入左侧守卫的后颈。
三个男人同时僵住，眼睛翻白倒向淤泥，连喉间的闷哼都被冥气吞得干干净净。
右边的守卫突然转头，脉冲枪的红光已经对准最近的猎人。
许殇的锁魂枪先一步响起，银链裹着黑雾穿透那人的肩窝，直接将他钉在金属墙上。
\"核心区在地下三层。\"戴瑶的声音里带着点紧绷的兴奋，\"探测仪显示，他们藏了二十箱星髓，还有——\"她突然顿住，\"还有三箱刻着鬼面图腾的盒子，和你在往生井里发现的玉牌纹路一样。\"
许殇的脚步顿了顿。
那些盒子里，该是冥河教给阿彪的\"投名状\"。
他加快速度，锁魂枪在掌心转了个花，枪头的银链\"唰\"地缠住通风管道，整个人借力翻上二楼。
金属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却像片云，连灰尘都没惊起半粒。
十七分钟过得比想象中快。
当许殇将最后一只鬼面盒塞进战术背包时，通讯器里传来戴瑶的轻呼：\"他们的备用通讯启动了！
还有三分钟干扰失效，快撤！\"
精英小队的撤退路线早被许殇在脑海里过了七遍。
他甩出锁魂枪勾住通风口，带着最后两名队员荡到外墙，靴底在金属表面擦出火星。
身后传来杂乱的枪响，有颗脉冲弹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在墙上熔出个焦黑的洞。
许殇反手甩出三枚阴火，精准炸掉追来的三个守卫的枪。
当星舰舱门在身后合拢时，阿彪基地的探照灯才刚刚照亮他们刚才的位置。
许殇扯下沾着淤泥的手套，战术背包里的鬼面盒还在微微发烫。
他打开通讯器，戴瑶的脸立刻跳出来，发梢沾着碎发，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干得漂亮。\"
这段突袭的全息录像被戴瑶剪到了三分钟。
当广场的巨型光屏亮起时，阿彪正站在临时搭建的演讲台上，唾沫星子喷到前排猎人脸上：\"戴瑶就是想独吞......\"
画面里，许殇的锁魂枪穿透守卫肩窝的瞬间，广场突然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有猎人认出那是阿彪的贴身护卫，上个月还在酒馆里炫耀\"跟着彪哥有肉吃\"。
当镜头扫过那些刻着鬼面图腾的盒子时，人群里炸开此起彼伏的\"冥河教\"、\"卖国\"的低语。
阿彪的脸比刚才更青了。
他试图抢过工作人员的遥控器，却被两个年轻猎人架住胳膊——那是他上周刚收的\"心腹\"。
其中一个小伙子红着眼眶：\"彪哥，你说戴姐勾结冥河教，可这些盒子......\"
\"放屁！
都是栽赃！\"阿彪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但没人再听他喊。
广场角落有几个穿着阿彪派系徽章的猎人悄悄摘了胸针，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猎人抹了把脸：\"我儿子上个月说要加入冥河教当'护法'，我还骂他疯了......\"
阿伯的拐杖在此时重重敲在地上。
这位联盟最年长的元老柱着雕花檀木杖走上台，老花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在联盟四十二年，见过星兽啃食星舰，见过资源枯竭时大家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他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但我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冥河教的东西当宝贝藏着！\"
台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支持改革\"。
阿玲抱着资源簿从后台跑出来，眼角还挂着泪：\"昨天半夜就有三支队伍发申请！
他们说......\"她抽了抽鼻子，\"说想回来，想和戴姐一起，让联盟真正像个家。\"
戴瑶是在凌晨三点摸到初心碑的。
碑身是从暗礁星区运来的星陨铁，泛着温润的幽蓝。
她指尖拂过碑上第一个名字——老周头的小孙女非要把自己的小名\"糖糖\"刻上去，说\"以后要当最厉害的猎人保护大家\"。
\"疼吗？\"许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戴瑶回头，看见他正盯着她手背的擦伤——那是搬星陨铁时被划的。
她笑了笑：\"比在往生井里被触须缠的时候好多了。\"
许殇没接话。
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传来。
远处的星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碑上，\"戴瑶许殇\"的名字在星陨铁上闪着微光，像两颗连在一起的星。
\"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他的声音很低，却像钉子般钉进夜色里，\"我都陪你一起走。\"
戴瑶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她刚要说话，探测仪在掌心剧烈震动起来。
屏幕上的红点不是来自地面，而是——她抬头望向星空深处，那里有团模糊的黑影，正以诡异的轨迹穿过星群。
那轮廓......像极了三年前暗礁星区惨案时，她在遗迹深处见过的，冥河教大祭司的法袍。
许殇也抬头。
他的瞳孔收缩成细线，锁魂枪在腰间微微发烫。
两人对视一眼，戴瑶从他眼里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坚定——这次，他们不会再被动等待。
夜风掀起戴瑶的发梢，将碑上的名字吹得沙沙作响。
而星空深处的黑影，正缓缓调转方向，仿佛在确认什么。
一场新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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