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灵没有露面，她扔完山海卷就回来。
出来得匆忙，也怕打草惊蛇，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赤脚飞行了个来回。
这会儿正光着白生生的一双脚，踩在石洞前的泥土地上。
脚丫子都沾了泥都不管，石门两边开，踩在石廊里铺的黑红相间地毯上。
里面静悄悄，黑漆漆，正适合她伪装成从未出去的样子。
刚一脚踏进正殿，整个宽敞开阔的正殿骤然亮堂起来。
敖灵心一惊，猛地抬头看正中央的高阶之上，烛九阴正立在上方，淡漠地看着她。
烛九阴开口：“我给你机会解释。”
此话一出，敖灵就知道她的行迹败露了。
诸怀正在旁边邪笑着，落井下石：“我就说你是个叛徒，亏我主人仁慈，总是对你网开一面。”
他指着她：“你却吃里扒外，辜负了主人对你的信任！”
敖灵别过头，一脸倔强：“我没有错。”
“你！”诸怀气急，撸起袖子就要揍她。
“诸怀！”敖丙适时从右侧石拱门出来，喝断了他，又转而对烛九阴，“主子，敖灵只是心系苍生，一时心软。”
敖灵直视烛九阴，一点不带畏惧：“我答应加入你的阵营，是为了向玉帝，向天庭为龙族讨个公道。”
“龙族蒙冤被屠族，我整个西海没屠杀殆尽，我有责任为他们讨个交代。”
敖灵用力瞪视着烛九阴，眼眶发红：“可报仇归报仇，我从没想过滥杀无辜。”
凡间的凡人是无辜，他们平白遭受到频繁天灾，本就是无妄之灾。
她做不到这样冷清冷血，也不想成为像天庭这样无情的刽子手。
冤有头，债有主。全都是玉帝刚愎自用，才造成这样的结果，所以她报仇的对象只有玉帝。
烛九阴低沉笑一声：“没想到我的子孙里还出了你这么一个正直善良的后代。”
随即脸色一冷：“你说凡间人无辜，那我的儿子就不无辜吗？”
“我的儿子，是因谁而死的？”
烛九阴眼神眯起，迸发出骇人寒光。
他的儿子猰貐，天性善良、正义勇敢，是为了救凡间的两名女子才出手相助的。
那几个心怀邪恶的人才该死，猰貐不过是做了一个好人应该做的事。
做了好人该做的事，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是恶人的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倒打一耙。
是天神偏听偏信、是非不分、不分青红皂白，被蒙蔽了双眼。
将他可怜无辜的儿子淹死于弱水之中。
烛九阴到现在都不能忘记，曾经勇猛无畏的儿子，被复活后，成为一个残忍暴戾的行尸走肉。
那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
帝俊也不无辜，承诺他的没做到，竟还将他骗上天庭，布下天罗地网，将他打入东海腹地。
烛九阴走下台阶，阴冷的脸从暗处现出，面上不显，实则心里是对天庭无极的仇恨。
他到敖灵面前：“人性险恶，凡人总会在你转身的时候，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世间充满了算计、仇恨、怨怼、嫉妒、愤怒，早已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他微微倾身，循循善诱，像个慈爱长辈：“敖灵，你应该也被坏人欺骗过吧？”
敖灵立马想到曾经被人贩子蒙骗，拐卖到废弃工厂，里面有许多跟她一样无辜的女孩子。
他摊开手：“我们为何不毁灭这个早就不堪入目的凡间，重新再打造一个充满爱与美好的世界？”
敖灵摇摇脑袋，保持清醒。
是，她是被坏人骗过、欺负过，但不能以偏概全，不能一杆子打翻整船人：
“可也有好人，这世间也有善良的人。”
“是啊，是有善良的人，但善良的人一定能得到好报吗。”
烛九阴回转身子，背对她：“凡间有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他笑眯眯的：“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敖灵还想辩解什么，烛九阴却继续：“你敢保证，好人就一定一直是好人吗？”
“傻孩子，有阳光就有阴影，再是好人，也一定有阴暗、不可示人的一面。”
烛九阴闭上眼畅享：“而我们要建造的世界，是一个完全没有绝望，充满希望，所有人都是好人的世界。”
话语太具有迷惑性，敖灵眼神短暂地迷蒙一瞬，可她心智强大，又恢复了理智。
她有些震惊后怕地看了一眼烛九阴，甚至觉得他疯了，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产生了七情六欲，就一定有阴暗情绪，难道一产生恶念就要抹杀掉一个人吗？
太疯狂、太极端了。
敖灵脑子飞速运转，还想搜寻出什么说辞能够阻止他。
是，纵使世上有坏人，好人也有阴暗面，可正因如此，世界才会更加真实。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许多朋友都在人间。
脑海里闪现过陈苑乔、楚芙、刘辙、和顺、齐诗的脸。
还有更多曾经遇到过的人，善良又淳朴。
她怎么忍心，让他们一起消失？
不，不行，她必须掐灭烛九阴这个念头。
她脑子里想起来母后为救她死在危的手下：“我们，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天庭，是危。”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应该去找他们算账，而不是牵连凡人。”
烛九阴笑了笑，觉得她天真：“玉帝、危，一个都跑不掉。”
他缓缓在敖灵身边踱步：“这人界，凡人的险恶丑陋，才是造成我儿子死亡的直接原因。”
“凡间早该换新的秩序了，我将是他们新的主宰，一定会造就一个比现在更好的世界。”
烛九阴不再笑，说这么多，已经是耗尽了耐心。
若非敖灵还有用，若非看在敖丙的面上，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手一用力，脖子一拧，落个清净。
烛九阴对敖灵：“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清楚，选择继续站在我这边，我既往不咎，你也不准再忤逆我。”
“如果我不呢？”
烛九阴低低笑着，可怖可怕：“你知道的，你的龙骨于我而言能让我恢复十成力。”
“你将再也见不到太阳升起，”他侧身对敖丙，“好好劝劝她，别怪我没给机会。”
在走进左侧拱门之前，烛九阴留下一句：“天亮之前，告诉我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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