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陆续进入教室。每个人经过李枫身边时都会多看他几眼，有的带着好奇，有的带着同情，还有几个女生偷偷对他竖起大拇指。
张鹏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后排座位，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当李枫看向他时，他甚至挑衅地挑了挑眉。
“张鹏！”赵老师厉声喝道，“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张鹏的笑容僵住了：“为什么？”
“你心知肚明。”赵老师冷冷地说，“现在，打开课本第56页。”
整个上午，李枫都处于一种恍惚状态。课间时，不断有外班的学生在103班门口张望，想一睹“早恋情侣”的真容。余洁干脆拉着李枫坐在座位上聊天，假装没注意到外面的骚动。
“别理他们，”余洁递给李枫一块巧克力，“过几天就没人记得了。”
李枫机械地接过巧克力，却食不知味。他不断想着父亲会如何反应，周老师会怎么看，其他教师会怎么议论...“教师子女”这个身份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像一件不合身的铠甲，束缚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午饭时间，李枫和余洁刚走到食堂门口，就听到一阵口哨声和窃笑。几个初三的男生故意大声议论：“就那小子？瘦得跟豆芽似的，班花看上他什么？”“听说他爸是老师，近水楼台呗...”
余洁猛地转身，怒视着那群人：“关你们什么事？管好自己吧！”
那群人没想到会被直接怼回来，一时语塞。其中一个讪讪地说：“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
“一点也不好笑。”余洁拉起李枫的手，“走，我们换个地方吃。”
她的手温暖而坚定，紧紧握着李枫的手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不是手腕，而是实实在在的手牵手。李枫的心跳加速，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他任由余洁拉着，穿过食堂，走出校门，来到校外的公园长椅上。
“给，我妈做的三明治。”余洁从饭盒里拿出两个三明治，递给李枫一个，“比食堂的猪食强多了。”
李枫接过三明治，小声道谢。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余洁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嘴角沾上一点蛋黄酱，看起来既真实又可爱，完全不像同学们眼中那个高高在上的“班花”。
“你爸妈知道这事了吗？”李枫小心翼翼地问。
余洁摇摇头：“我爸这几天去省里开会了。我妈...她不太管这些。”她顿了顿，“你爸呢？”
“应该还不知道...”李枫叹了口气，“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余洁歪着头看他：“你很怕你爸？”
李枫思考了一会儿：“不完全是怕...只是不想让他失望。教师子女这个身份...有时候很累。”
“我懂。”余洁轻声说，“院长女儿也一样。每次考试，全院的人都会问我爸'余洁考得怎么样'。好像我的成绩不是我的，而是他的。”
李枫惊讶地看着余洁。他从未想过看似无忧无虑的余洁也有这样的压力。
“所以，”余洁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有时候叛逆一下也挺好的。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只是'谁谁的儿子女儿'，我们是我们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李枫心中的某把锁。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活在“教师子女”的标签下？为什么不能像余洁这样，勇敢地做自己？
回校的路上，余洁再次牵起李枫的手。这次，李枫没有退缩，而是轻轻回握。校园里依然有人指指点点，但奇怪的是，李枫不再那么在意了。余洁的手给了他力量，让他能够抬起头，直视前方的路。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赵老师严肃地讨论了霸凌同学和隐私保护的问题，虽然没有点名，但大家都知道指的是什么。张鹏全程阴沉着脸，时不时瞪向李枫这边。
放学时，赵老师叫住李枫：“你父亲在办公室等你。”
李枫的心一沉。果然，父亲已经知道了。
教师办公室里，李建国正和赵老师交谈。看到李枫进来，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但眼中没有李枫预想的愤怒。
“走吧。”父亲简短地说，向赵老师点头告别。
回家的路上，父子俩沉默地走着。李枫的心跳如擂鼓，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训斥。但直到进家门，父亲都没说一句话。
晚饭后，父亲终于开口：“赵老师给我看了那些照片。”
李枫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您...生气了吗？”他小声问。
父亲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女生。”
这个开场白完全出乎李枫的意料。他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父亲继续说，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一点上，“我给她写了封信，结果被班长发现，当着全班朗读。”
李枫瞪大眼睛。严厉的父亲，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后来我参加了数学竞赛，拿了奖。”父亲嘴角微微上扬，“那个女生开始主动找我讨论题目。”
李枫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一直鼓励他参加竞赛——不仅仅是为了学业，更是为了让他找到自信，像当年的父亲一样。
“所以...您不反对我和余洁...做朋友？”
父亲重新戴上眼镜：“学生时代纯真的感情很珍贵。但是，”他严肃地看着李枫，“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学习。而且，要懂得保护对方，不要让她因为你的冲动而受伤害。”
李枫点点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可能是父亲能给到的最开明的态度了。
“至于那些照片，”父亲的声音冷了下来，“学校会处理的。你专心学习，不要受影响。”
回到房间，李枫翻开日记本，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最终写下：
“今天全校都知道了我和余洁的事。奇怪的是，当余洁牵着我的手走过那些议论纷纷的人群时，我突然不再害怕了。我不再害怕被人看见真实的自己，不再害怕'教师子女'这个标签带来的额外关注。我是李枫，只是李枫。而余洁...她是那个让我有勇气做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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