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随着予恩那句“不能再看着你们死在我面前”弥漫开来,浸透了清晨微弱的曦光,冻僵了每一个人的血液。篝火的余烬早已失去温度,只有灰白的光泽,映照着众人脸上凝固的惊骇与死寂。
黑瞎子维持着抓住予恩肩膀的姿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微微颤抖。他看着予恩那双空洞的、只剩下疲惫和自我毁灭倾向的眼睛,心脏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回去?纠正最初的错误?这他妈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你休想。”黑瞎子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以为你一个人回去,逞英雄,把事情了结,我们就能心安理得地活着?予恩,你他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他猛地将予恩往自己怀里一带,不顾他的微弱挣扎,用几乎要将他勒进自己骨血里的力道紧紧抱住,下巴重重地抵在予恩冰冷的、散发着血腥和泪渍味道的头顶。
“听着,”黑瞎子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滚烫的、近乎暴戾的气息,“老子不管什么狗屁规则,什么牢笼囚徒!你是我黑瞎子认下的人!是张祁灵记在心上的人!是胖子、花儿爷他们豁出命去也要护着的人!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想一个人去送死?门都没有!”
予恩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一颤,那强装的冷漠和死寂像是被砸碎的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他试图推开黑瞎子,但那怀抱如同铁箍,纹丝不动。他抬起血红的眼睛,看向站在黑瞎子身后,沉默却如同山岳般坚定的张祁灵。
张祁灵没有说话,他只是上前一步,伸出手,不是去拉拽,而是稳稳地、带着千钧分量地,按在了予恩另一侧没有被黑瞎子禁锢的肩膀上。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比任何言语都更具穿透力。他的眼神沉静如古井,但井底深处,是翻涌的、绝不后退的决意。
“……放手……”予恩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感和更深的痛苦,“你们不懂……那是……不一样的……你们对抗不了……”
“那就一起死。”张祁灵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寂静的林间。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没有任何慷慨激昂,却带着一种比死亡本身更沉重的力量。
黑瞎子猛地一震,抱紧予恩的手臂收得更紧,他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听见没?小哥发话了。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你想撇下我们?没可能!”
王庞子眼圈一红,猛地用袖子擦了把脸,瓮声瓮气地吼道:“对!予恩小哥!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个破门吗?胖爷我陪你闯!要死卵朝天!”
解雨臣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也坚定地上前一步,眼神锐利:“既然知道了源头,就没有退缩的道理。独木难支,合力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吴携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看着黑瞎子等人为了予恩不惜以命相搏的架势,再想起祭坛上自己险些丧命的恐惧,以及三叔二叔那沉重的秘密,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三行和吴二白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予恩透露出的真相,印证了他们最坏的猜测,甚至更加残酷。但黑瞎子等人的反应,也让他们看到了另一种……近乎疯狂的可能。
吴二白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归墟规则,诡异莫测。但既然存在‘欺骗’的可能,”他目光扫过汪牧,“存在引路人意志反抗的可能,或许……也存在其他变数。直接冲击源头,是绝路,但若能有更周全的准备……”
“没有时间准备了!”予恩猛地打断他,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他在黑瞎子怀里挣扎,眼神惶恐,“规则已经启动了一次!它不会停下!下一次……下一次可能就在下一秒!你们留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靶子!”
“那就让它来!”黑瞎子低吼,他猛地松开予恩,双手抓住他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直面自己墨镜后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狗屁规则,敢当着我的面动你!”
他的气势凶悍暴烈,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守护兽。
予恩被他眼中的决绝和疯狂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挣扎。他看着黑瞎子,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写满了不顾一切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疼痛,还有一丝……他不敢去深辨的、微弱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汪牧,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水。
“或许,不必直接冲击源头。”他说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汪牧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予恩身上:“你说,你是执行人。那么,执行‘格式化’的指令,来自哪里?是青铜门后的‘源头’主动下达,还是……归墟这个‘机制’自行运转,只是选择了你作为工具?”
这个问题极其关键,让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予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似乎在努力回忆和分辨,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是……机制……是规则本身的……判定和……驱动……源头……更像是一个……能量的核心……和……错误的……聚合体……”
“也就是说,”汪牧冷静地分析,“只要能让归墟机制‘判定’错误已被修正,或者暂时失去目标,我们就能争取到时间。我之前的方法,就是基于这个原理。”
“你那方法能撑多久?”解雨臣立刻追问。
“不确定。可能几天,可能几个小时,甚至更短。”汪牧坦言,“而且不能重复使用,规则会产生抗性。”
“那有什么用!”黑瞎子烦躁地低吼。
“但它证明了规则可以被干扰,被欺骗。”汪牧看向予恩,“关键在于引路人。你是规则选中的执行人,你对规则的‘感知’和‘影响’是最直接的。如果你能主动地、有意识地……去‘误导’规则,而不是被动执行,或者彻底对抗呢?”
主动误导规则?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予恩也愣住了,他喃喃道:“误导……?怎么误导?规则的判定……几乎是……绝对的……”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张祁灵忽然开口,他的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看到了某些本质,“尤其是,当执行者拥有独立意志的时候。”
他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予恩脑海中浓重的迷雾和绝望。
是啊……他是执行人,但他不是傀儡。在祭坛上,他最后不也挣扎着,偏移了目标,甚至喊出了“跑”吗?虽然微弱,虽然短暂,但那确实是他的意志影响了进程!
看到予恩眼中重新亮起一点微弱的光芒,黑瞎子立刻抓住机会,他松开予恩的衣领,转而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鼓励:“听见没?小哥说得对!你小子又不是提线木偶!那狗屁规则想让你往东,你偏要往西!它想让你杀人,你偏要救人!就跟它对着干!看谁耗得过谁!”
这话说得粗鲁,却带着一种混不吝的、强大的生命力。
王庞子也赶紧附和:“对对对!黑爷说得在理!咱们这么多人,还怕跟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耍无赖吗?”
予恩看着他们,看着黑瞎子眼中炽热的火焰,看着张祁灵沉静的坚定,看着王庞子和解雨臣毫无保留的支持,再看看吴家兄弟复杂的眼神,以及汪牧那冷静却提供了关键思路的姿态……他那颗被冰封绝望包裹的心脏,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渗透了进去。
独自赴死的决心,在这一刻,动摇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手,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我……可以吗?”
“你可以。”张祁灵的声音斩钉截铁。
“你必须可以。”黑瞎子咧嘴,露出一个带着血丝却无比张扬的笑,“不然老子就揍到你觉得自己可以为止!”
这蛮横的鼓励,让予恩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类似于“生气”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平复内心翻腾的情绪,也在重新评估那看似不可战胜的“规则”。
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睁开眼睛,眼神虽然依旧疲惫,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荒芜,而是多了一丝……挣扎求生的狠厉和决然。
“……好。”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分量。
他看向汪牧:“你的方法……原理是什么?我需要知道更多。”
他又看向吴二白和吴三行:“关于青铜门,关于源头,把你们知道的,所有细节,告诉我。”
最后,他看向黑瞎子和张祁灵,眼神复杂,却不再闪躲:“帮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这一刻,那个一心求死、独自背负一切的予恩,似乎暂时被拉了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决定与命运、与规则抗争,哪怕希望渺茫,也要拉着同伴一起拼一把的……战士。
黑瞎子重重松了口气,感觉悬在喉咙口的那颗心,终于落回去了一点。他知道前路依旧布满荆棘,甚至可能是绝路,但只要予恩不放弃,只要他们还在他身边,就总有希望。
张祁灵按在予恩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黎明的光线终于彻底驱散了夜幕,森林里响起了鸟鸣。新的一天开始,而一场针对无形规则、针对命运本身的、疯狂而艰难的战争,也悄然拉开了序幕。
没有人知道结局会如何。
但他们知道,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不再是迷雾中的棋子。
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么一起挣脱,要么……一起被绞碎。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盗墓,面具下都是演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