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失败了。
以一种最彻底，最灾难性的方式，失败了。
整个实验室，死一般的寂静。
“不……不可能……”
霍恩教授失魂落魄地冲到控制台前，双手颤抖地调出所有的演算数据。
他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
每一个公式，都完美无缺。
每一个理论，都无懈可击。
每一个参数，都精准无误。
但结果，却是错误的。
是毁灭。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科学的老人，呆呆地跪倒在地。
他的眼中，那曾经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对真理的信仰之光，在这一刻，开始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他开始怀疑。
怀疑自己，怀疑物理，怀疑他所认知的一切。
纯白空间里。
牧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
“希望的种子，结出了绝望的果实。”
“第一块基石，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陈嘉禾。
“现在，让我们来敲下第二颗钉子。”
他的手指，在世界地图上，指向了“方舟”联盟最核心的区域。
那里，是他们的中央通讯与信息处理中心。
“‘方舟’，并非铁板一块。”
牧辰的声音，在空旷的纯白空间中回响，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它是由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幸存者势力，共同组成的联盟。”
“将他们维系在一起的，除了共同的敌人，就只剩下一样东西了。”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词。
“信任。”
“他们信任彼此，更信任他们的领袖——那位被誉为‘末日守护者’的，陆远征将军。”
牧辰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
一个身穿笔挺军装，面容坚毅，两鬓斑白的老将军形象，出现在陈嘉禾面前。
即便只是一张静态的照片，也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那种属于军人的，山岳般沉稳可靠的气质。
他就是“方舟”的定海神针。
是数百万幸存者心中的精神支柱。
“一个完美的偶像。”
牧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赞叹。
“坚不可摧，光明磊落，大公无私……”
“人们需要这样的英雄，来给他们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你的下一个任务，就是亲手，把他从神坛上拽下来。”
“我要你，污染他们的历史。”
陈嘉禾的心，猛地一紧。
【文明基石】模块的界面，再次展开。
这一次，她要篡改的，不再是冰冷的科学数据。
而是……记忆。
是一个文明的历史。
“我要你在他们那庞大的历史数据库里，植入一些……‘有趣’的片段。”
牧辰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
“比如，一份伪造的，最高加密等级的战时日志。”
“日志里，可以‘记录’下，陆远征将军为了保存自己的嫡系部队，是如何在一次关键的撤退行动中，故意泄露情报，导致另一个盟友势力全军覆没的。”
“再比如，几段经过‘特殊解密’的私人通讯。”
“通讯里，他可以和某个神秘的第三方，讨论着关于‘优化人口结构’，‘清除无用负担’的冷血计划。”
陈嘉禾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完全能想象，当这些被精心伪造的“真相”，被“方舟”的人发现时，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那比任何怪物攻城，都要致命。
它会从内部，彻底瓦解“方舟”联盟的根基。
信任，将变成猜忌。
团结，将变成分裂。
希望，将变成内耗和攻讦。
“没有什么，比看着一座丰碑自己崩塌，更有趣了。”
牧辰走到她的身后，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
“去吧。”
“我的艺术家。”
“用你的画笔，为这位英雄的完美形象，涂上最肮脏的污点。”
陈嘉禾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她知道，她没有选择。
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行行代表着背叛与阴谋的虚假指令，通过她的指尖，被输入了【文明基石】模块。
【指令确认：信息污染执行】
【目标：方舟中央信息库】
【植入数据包：“尘封的真相”】
无形的，携带者剧毒信息的数据流，像一条条看不见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方舟”那自以为固若金汤的中央网络。
……
“方舟”联盟，情报分析部。
“部长！部长！重大发现！”
一个年轻的分析员，满脸通红地冲进了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数据存储器，激动得浑身发抖。
“我们……我们成功了！”
“我们破解了灾变前军方最高级别的‘黑匣子’加密协议！”
被称作部长的中年男人，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把抢过存储器。
“你说什么？！”
“快！接入主系统！让我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很快，那些被“解密”出来的文件，出现在了部门的中央光幕上。
起初，所有人都很兴奋。
但随着文件的逐一打开，办公室里的空气，一点点变得凝重，最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惊骇。
他们看到了那份“战时日志”。
看到了陆将军是如何为了保存实力，而“出卖”了盟友。
他们看到了那些“私人通讯”。
看到了他们敬爱的领袖，是如何冷酷地，讨论着要“清除”掉一部分幸存者。
“不……这不可能……”
年轻的分析员，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将军他……怎么会……”
信任的大坝，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口。
怀疑的种子，在“方舟”最高层的心中，悄然种下。
……
纯白空间里。
牧辰看着光幕上，“方舟”情报部里那混乱而压抑的一幕，发出了愉悦的轻笑。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
“来。”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陈嘉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黑色的王座。
走向那个端坐在王座上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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