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和裴楚楚有相似的地方，但是不多，可能裴楚楚更像的还是他母亲。
此刻，裴望的脸上被一股黑气覆盖，裸露在外的皮肤冒出一个个肉芽，肉在剧烈的颤动，仿佛下一刻，他的身体里就会冒出什么东西出来。
赵闵只是紧紧的跟在慕容云京后面，低着头只顾着看他的衣服下摆，眼观鼻鼻观心，不去多看不去多想，只坚定的守住自己的理智。
和谢清池预料之中的不同，她认为崩溃者会是理智尽失，只顾着杀人，然而在裴望的脸上，除了那些可怖的变化，眼睛里，却是带着一股忧伤的慈爱。
“楚楚？你来这里干什么呀？乖，回去哈。”
裴望对着裴楚楚的方向一笑，然后又低头，开始挖土丘。
裴楚楚听到自己父亲那熟悉的声音，只想对着其他人吼，我爹才不是逃窜的崩溃者！我爹才不会杀三叔！你们听，我爹明明是正常的！
他看到自己父亲的诡异变化，只是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一下自己流泪的眼角：“爹，你怎么在这里呀？”
你怎么跑到这书院的后山来了？
谢清池看到裴望一边动作，一边微笑着回答：“啊，你娘亲说她冷，我来给她送衣服呢。”
他说着，微微直起身子，谢清池才发现，裴望浑身血淋淋，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然而他却将一个包袱护得好好的。
裴楚楚心里却突然一凉，喉咙里面像是塞了更重的东西：“娘亲，爹，娘已经去世十八年了。”
“胡说？”裴望打断自己的儿子，“你娘亲明明好好的，待会儿还会给我们做饺子吃呢，楚楚呀，别惹娘亲生气了呀。”
裴楚楚站在那里，浑身发冷。
他爹告诉过他，怀孕的时候，他娘亲想要一个女儿，提前就取好了名字，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名叫楚楚，可惜，生下的却是一个男孩子，而她也难产而死。
后来，他的父亲还是坚持给孩子取名楚楚。
小的时候他不理解，一个男孩子叫这个名字干什么，还经常受到同龄人的嘲笑，叫嚷着不要叫这个名字，后来他的老父亲只是叹息着摸着他的头：“楚楚呀，这个名字，是你母亲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了。我相信，不论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娘亲都会喜欢你的。”
在裴家的七房嫡子中，就他最无能，可他的父亲却对他爱若珍宝，有多少名门闺秀想要成为他的后娘，可是他爹都通通拒绝了。即便知道他无能，可是他的父亲，仍然选择将裴家的五房的家产留给他这个没用的人。
“爹，你醒醒呀，我们回去。”裴楚楚又擦了擦眼泪。
他爹大概是太思念娘亲了，所以魔怔了，根本不是崩溃，他要带爹离开这里。
裴楚楚现在什么也不怕了，他朝着他听到的那个声音走去。
裴望仍然在挖那个小小的土丘，他已经挖了好一会儿，终于触碰到什么，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而裴楚楚完全看不清眼前这个是山坳，往前一走就踏空，接着“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慕容云京握住了手里的君子剑。
他慢慢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
山坳并不太深，谢清池看到裴楚楚滚下去，应该也不会造成太大伤害，便忍住了没动。
这个零将裴楚楚送来一定有深意，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谢清池准备静观其变。
裴楚楚滚落在裴望面前。
裴望正想将土丘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孩子滚落在身边，他叹了一声，然后准备收手扶起他：“楚楚呀，你还是这么不小心，怎么走路都还能摔着呢。”
裴楚楚感受到自己父亲扶起自己的熟悉姿势，泪水滚落，他也伸出手，去握自己父亲的手：“爹，我们……”
他的声音像是突然被卡住一样。
他摸到的不只是一只手，还有那手上不断生长扭动的肉芽，后知后觉的，他闻到了强烈的血腥味。
书院的课上有讲过，崩溃者到最后，就是这样全身都是肉芽生长。
不！
他爹才不是什么崩溃者！
他爹要好好的！
裴楚楚脑袋都是蒙的，然后紧紧的握住那只满是肉芽的手，强忍着泪水：“爹！走！快走！”
慕容云京就在后面，爹不能死！
他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学堂里面所讲过的，只要开始崩溃，便无法中止，无法挽回，所有的理智在最后只有崩盘，开始大肆的杀戮。
他抓着他爹的手开始跑！
可是，他的力气太小了，如何拉得动还没有完成心底执念的崩溃者。
裴望拉下了他的手：“你怎么不乖呢？楚楚，我们先给你母亲穿上衣服好吧。你娘亲说她冷呀，我们怎能让她在这么冷呢？楚楚，等等娘亲呀，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
他说着又蹲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包袱里面的衣服拿出来。
慕容云京和谢清池的目光都微微一闪。
这件衣服……
这件衣服，其间流苏图腾，绝对不是寻常女子的衣服，这是一件，皇后的礼服！
皇后的礼服？！而且，还是一件规制级别最高的皇后礼服！
裴楚楚听着他爹这个样子，心乱如麻，泪如雨下：“爹！娘亲已经去世了！你忘了吗？她去世在崇德三年七月二十一，那是我出生之日，她难产而死！娘亲早就去世了！我都已经十八岁了爹！”
正在整理衣服的裴望愣住了。
裴楚楚看不到，但是谢清池和慕容云京却看到了。
裴望的脖子越来越长，越来越长，顶着他的脑袋往上，那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长度，像是被一根肉芽所拉长。
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愕然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愕然看着自己旁边的裴楚楚，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和剧烈的伤痛。
“啊，原来，我已经崩溃了呀。”
“原来，阿婵已经死了呀。”
“原来，我，我杀了文礼。”
他说完，身上所有蠕动的肉芽突然破开！像是藤蔓一样，从他的身躯里面暴长出来！
慕容云京一剑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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