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许临川顿了身子，周遭的下属已经是心惊胆战，仿佛下一秒就会看到挑衅的江渺被大卸八块喂给虫族加餐。
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发作，江渺的动作没有用劲，微微反抗就能挣开。许临川站起来勾了一缕江渺的发丝，挽到她的耳后。做完后就略略松开手，迈开长腿离开了实验室。
离开前他扭头向江渺眨眨眼，比了个口型。此时的他褪去浓妆艳抹的情色意味，倒有了几分属于少年的蓬勃朝气。
江渺看出他做的口型是个“等着”的字眼。
她对此面无表情，只是心底微微泛起喜悦。简直就是超额完成任务，不仅不畏强权勇于揭露，还表现出自己宁死不屈的意志。
江渺给自己点了个赞。
她扯了下旁边的接应员，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刚才那个少爷又是谁，顺势又展露一下自己的弱小可怜。
接应员沉默了一会，才无奈的开口:“刚才那位就是这场检测的发起人，许家盛名在外的天才许临川。你不要再对着他说那样的话了，他这个人，呃，情绪不太稳定。”
“至于离开，我们尊重你的意愿。但是我们的研究非常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抽血和做一些体检，但绝对不会危害你的身体健康。如果留在这里，我们也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住宿吃食都会有专业的安排，甚至我们还会提供你参与研究的报酬。”
他顿了下，极其认真的说着:“总之，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的。”
江渺假装认真听着，实则注意力全在接应员拿过来的营养液，她发现这个小甜水特别好喝，还完全不腻。江渺嘴上嗯嗯两声就当答应了，接应员还没说完她就开始伸手去够瓶子了。
边喝她边含糊不清的说着:“有营养液就行，我不挑的。”
江渺想着，都是糖衣炮弹，她迟早会留下来的，还不如识相点现在就妥协。反正她又不知道是许临川主持研究，等到时候知道了再假装震惊反抗也不迟。
她跳下板凳，乖乖跟着接应员到了给她安排的房间。
空间好大，床好软，被子好香，还有独卫可以每天洗澡，甚至连饭都可以按按钮上菜。
这什么神仙日子？
江渺幸福得都要冒泡泡了，天知道她快烦死垃圾场的臭味和狭小。她待在房间一天天的都忘了时间。飞船也好像完全遗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谁也没找过她。
“嗒嗒嗒。”
来了。江渺顿时精神起来，要来了吗？要去做研究了吗？她迫不及待的去开了门。
许青，也就是接应员。前几日都是他带着江渺熟悉飞船的东西，最近许临川要着手准备结束这场检测，繁琐的收尾压在他身上，也就没时间来见江渺了。
他朝江渺笑了下，说了来意。
“检测已经快要结束了，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如果你还有什么待办的事情可以去处理一下，我们不会回这里了。”
许青点出光脑，悬浮式的地图出现，他指着一个显眼的星球对着江渺说，“这就是我们之后的目的地，繁荣之地诺亚星。”
江渺目光如炬看着缩小了数倍的星球，浓缩了人类智慧的结晶，这是一颗完全人为制造的完美星球。
她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个被她遗忘的人。许青看到她微妙的顿了下询问自己:“请问，这里有个叫孔阳的男孩登上飞船吗？”
“稍等。”他手指点了几下，像是调出什么来，仔细看过后回复道:“在的，他符合了我们的检测标准，对于登船他并没有拒绝。而且——”
许青关了光脑，下意识想要做出扶眼镜的动作，抬起手的瞬间又意识到自己早就做过机械义肢改造，已经不用再戴眼镜了。他无奈的笑笑，自然地放下手，补充着说:“而且他一直在找人，一个失踪的女孩。我想他要找的就是你，江渺。”
“如果你想去找他，可以顺着走廊前往a区房间，他如今暂住在a4号。具体路线我已经发给你的光脑了，如果迷路也可以通讯找我。”
他站在房间门口，始终保持着绅士又礼貌的社交距离，向江渺点点头。
“早去早回，要到晚饭时间了。”
江渺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她也赞同的点头，表示自己会准时回来。
对于孔阳，江渺其实有点不在意。他们见面的第一次不太愉快，江渺又是除了剧情外的人连眼神都欠奉，她每天翻来覆去的看剧情，偶尔清闲下来也是去垃圾场放风顺便捡点有用的东西。
总之他们交集实在算不上多，基本上都是孔阳单方面的臭脸和交流。有时候她也会帮上他一把，久而久之他们也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若即若离一分即散。
江渺打开光脑看着路线，她方向感不太好，看旁边一串串经过的门感觉自己像在原地踏步。
a16，a14.....a6，a4。
到了。她停下脚步，敲响了门。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江渺靠在门框上，懒散着思考一会说什么告别的话好。
“江渺？”孔阳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他登船后就一直在寻找她，检测过后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工作人员的邀请，反而是循着垃圾场跑了好几圈找江渺。
他想着江渺要是没达标，如果她非要也离开的话他肯定会偷偷帮她遮掩，一起登上飞船然后去一个比垃圾场空气好闻，能看见蓝天的地方生活。下城区太糟糕了，有时候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尸体，温热还淌着血。他打心底厌恶，并且深信江渺也是这样的。
毕竟没人会喜欢下城区。
如果达标了更好，他就可以问她要不要一起登船。江渺的脑子总是比他灵光，之前在垃圾场他们捡了一模一样的东西，在她的运作下她能拿他好几倍的钱。反正跟着她肯定不会吃亏。江渺也不会看着他被人骗。
孔阳设想了好几种未来，直到天彻底黑下来，他被绊倒在垃圾场里，凸出的尖锐机械残肢划破了他的腿。他趴在满是腐烂腥臭味的垃圾场里，怎么也想不明白江渺到底去哪了。
“江渺？”夜色太黑了，浓郁的像江渺的眼睛。孔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怕黑的，他有眼疾，天生视力残缺，在黑夜里更是没有视野。是遇见江渺后，他才忘了黑夜带来的恐惧。
入夜了他就抱着捡到的电子元件，敲响江渺的门。她的屋子一直亮着抹破旧的电子灯，和别人的吝啬不同，她很慷慨也很无所谓的会一直点着灯。她有充足的勇气去面对夜幕。孔阳羡慕这份慷慨，他知道江渺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记录的文字，就拿了这些废弃的电子元件换进去的机会。
江渺每次都会开门，她好像知道他的恐惧一样。破旧的门敞开，她顺着摇晃的灯光不带情绪地看他，瘦弱细白的面容渡了层温暖色彩，寒风刮开她披散的黑发，扑面带来几丝营养剂的甜腻味道。江渺瞧了他一眼，也就没什么意外的侧身让他进去。孔阳看着她垂下的眉眼，仍是平静的。
但他从中又错觉般察觉出特殊来。电子灯还是摇晃不停，晃得他眼花，以为眼前这人是童话里救他的精灵，好看的不像这里该存在的人。
孔阳怔怔看着倚靠在门框的江渺，他房间里没有开灯显得尤其昏暗，可走廊却是明亮的。
江渺就站在光线下，神色淡漠的向他打招呼。
一如之前的每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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