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厨房！”
“地窖！找地窖！”
“箱子！柜子都撬开！”
然而，期望中的粮山肉海并未出现。
“怪了！厨房除了几个破碗，啥也没有！米缸空得能跑耗子！”
吴老二一脸晦气地从一间厨房跑出来。
“我这边也是！柜子空的！箱子是空的！只有几件破衣裳！”另一间屋传来抱怨。
“值钱玩意儿呢？首饰呢？不是说他们富得流油吗？”
众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满脸不解。
许多人冲进看似不错的房间，翻箱倒柜，却只找到些破烂和空瓶罐，失望而归。
这些地方仿佛被洗劫过一样，干净得诡异。
只有零星几个房间角落里，翻出几件半旧不新的粗布衣服，或者一两个空麻袋。
“他娘的！这帮穷鬼！看着人模狗样，家里屁都没有！”有人忍不住骂出声。
搜寻过程中，那些在村里茫然哭泣奔跑寻找爹娘的孩子，成了刺眼的背景音。
“呜呜……爹！娘！”
“娘……你在哪儿？！”哭声凄厉。
更让人火大的是，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看到柳树屯的人翻他们的家，竟指着他们叫骂：“肥羊！你们这群肥羊赶紧滚出去！”
“偷东西的肥羊！滚出去！”
“滚！肥羊！”
“肥羊”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柳树屯人的耳朵！昨晚的屈辱恐惧瞬间涌上头顶！
“小兔崽子！你骂谁？！”一个汉子气得扬起巴掌，就要冲过去揍人！
“狗崽子！欠揍！”刘大壮也红了眼。
“行了！”村长厉声喝止，脸色铁青，“赶紧找东西！”
那汉子硬生生收住手，胸膛剧烈起伏，看着那几个眼神愤恨像小狼崽一样的孩子，恨恨地啐了一口：“呸！人贩子养的崽子！也不是好东西！”他不再理会，转身粗暴地踢开另一扇门，继续搜寻。
众人忍着气，避开那些哭喊叫骂的孩子，加快搜查速度。
但失望的情绪越来越浓。
搜刮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
祠堂前院子里堆着的可怜收获，像一盆冷水浇在柳树屯众人头上。
“就……就这点？！”姜福刚醒不久，脸色还惨白着，看着那三袋粟米一袋面，眼睛都红了，“老子差点被药死！婆娘差点被卖！就换这点玩意儿？！”
王氏也醒了，虚弱地靠着墙，眼神怨毒地盯着锁俘虏的屋子，“不够！绝对不够！他们肯定藏了好东西！”
“就是！差点把命搭进去，就得这点？”姜寿声音嘶哑，带着后怕和愤怒。
失望迅速转化为无处发泄的怒火！
“拿不走！那就毁了！”姜寿猛地抄起一把从翁家村搜出来的斧头，红着眼吼道，“不能便宜了这帮畜牲！砸！全都砸了！让他们屁都不剩！”
“对！砸！”
“锅砸了！碗摔了！带不走的都毁了！”
“门框窗框都砍了！让他们睡露天地！”
愤怒像野火点燃！
几个憋着火的汉子抓起手边的棍棒斧头，像疯了一样冲向附近的房屋！
“哐当！咔嚓！”陶缸被砸得粉碎！
“哗啦！”锅碗瓢盆被扫落在地！
“嘭！嘭！”斧头狠狠砍在门框窗棂上！木屑纷飞！
家具被掀翻踹烂！
他们像一群复仇的破坏者，将昨夜积攒的恐惧屈辱和差点丧命的怒火，全都发泄在眼前能破坏的一切东西上！
“别砸了！省点力气赶路！”村长想拦。
“让他们砸！”王老汉恨声道，“想想他们怎么对咱们的！这点破烂，砸了才解气！”
看着被疯狂破坏的房屋院落，听着里面俘虏惊恐的尖叫和孩子更大的哭嚎，柳树屯其他人沉默着，没有人劝阻。
这点微薄的收获，浇不灭差点被药晕贩卖的恐惧和愤怒。
破坏持续了不到一刻钟。
发泄过后，是更深的疲惫和逃离的迫切。
“行了！够了！”村长看着狼藉一片，大声喝止，“收拾东西！马上走！”
众人不再留恋，迅速将分到的那点可怜的粮食绑好，头也不回地涌向村口。
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
门外清新的空气涌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吐出，仿佛要把肺里残留的血腥和晦气全都吐出去！
阳光刺眼，却带来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出来了……真他娘的出来了……”刘大壮低声嘟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走快走！”赵婶子催促着，脚步踉跄却飞快。
队伍刚走出村子没多远，身后那片魔窟里，撕心裂肺绝望到极致的哭嚎尖叫猛地爆发出来，比清晨孩童的啼哭更凄厉百倍！
混杂着大人崩溃的哀嚎和孩子恐惧的尖叫，在荒野间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粮啊！粮没了！”
“锅都砸了！活不成了啊！”
“九哥！死得好惨啊——！”
“老天爷！你开开眼啊——！”
柳树屯的人脚步更快了！
没人回头！
“活该！”
“报应！”
“山神老爷开眼！收了这帮畜牲！”
低低的咒骂和带着颤抖的“山神保佑”祈祷声在队伍里响起。
昨夜的血腥和此刻身后的绝望哭嚎交织在一起，让刚刚放松一点的心又揪紧了。
之前凭着一股愤怒和后怕支撑的身体，此刻才真正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脱力感，好些人腿肚子开始打颤，脚步虚浮。
队伍沉默而快速地行进在土路上，沉重的负担和精神的消耗让人喘不过气。
“姜姐姐……”跟在姜婵身旁的小桃，声音绵软无力。
姜婵低头一看，小桃小脸通红，眼神迷离，身体一晃就要栽倒！
她眼疾手快一把捞住！
额头滚烫，发烧了！
连日来的疲惫和惊恐直接压垮了这个小人儿的身体。
姜婵立刻放慢脚步，让板车落在队伍最后。
趁无人注意，意念微动，一粒白色的退烧药片捏在指尖。
她捏开小桃的嘴，迅速将药片塞进去，又灌了一口水囊里的清水。
“咽下去。”她声音平静。
小桃迷迷糊糊地照做。
姜婵把她抱上板车躺好。
快步疾走了小半时辰，队伍找了一处有树荫的路边短暂休整。
药效渐起，小桃烧退了些，但依旧虚弱。
她半睁着眼，小手死死攥着姜婵的衣角，像抓住唯一的浮木，声音带着巨大的惶恐：“姜姐姐……别……别扔下我……我怕……我怕一个人……”
“不会。”姜婵握住她的小手。
“我……我吃了好多饼了……阿奶当初给你的……我快吃完了……”小桃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卑微，“你……你还会带着我吗？”
姜婵看着她苍白依赖的小脸，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带着。答应过你奶奶。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没吃的……就一起饿死……”
这冰冷又实在的承诺，却像定心丸。
小桃脸上艰难地绽开一个虚弱却无比满足的笑容，攥着衣角的手松了些，沉沉昏睡了过去。
姜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看着小桃沉睡的脸，眼神复杂。
末世五年，心早冻成了铁。
弱肉强食是唯一法则。
信任？同情？那是催命符！
孙婆婆的那半个饼在饿殍遍野的末世，屁都不算。
那些磕头磕出血哭求救命的人，她眼皮都没眨一下。
可……穿越到这本狗血书里的世界……刚穿来时，只觉得操蛋透顶。
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还能喘气的皮囊，比行尸走肉多点心跳。
毫无滋味，毫无念想，只是机械性的典当珠宝买食物以求……活着。
直到孙婆婆把那石头似的饼塞给她……把小桃推到她面前……那一刻……冰封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那双茫然无助却干净得像被水洗过的眼睛映出的……是她自己早已遗忘的作为“人”的那点影子。
带着小桃，是累赘，是麻烦，但或许……也是在这狗屁倒灶的世界里，拴住她这具行尸走肉，提醒她还算个人的……最后一根绳子。
就当……给自己留点人样儿吧。
她轻轻摸了摸小桃的额头。
烧退了。
通知队伍起程的铜锣声传来。
她推起沉重的板车，载着那个小小的负担，再次汇入逃荒的滚滚烟尘。
车轮碾过干燥的土地，吱呀作响，将翁家村的哭嚎和内心的波澜，一同抛向尘土飞扬的身后。
前路漫长，但至少，她不再是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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