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息之后。
“啪滋！”
一道微弱的空间涟漪在岔口处荡开，周月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挤出，踉跄地出现在结界破碎的边缘。
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提着大夏龙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炽子分身核心的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些，频繁使用能力的反噬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随即，周月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这片阴暗的空间——空中，浓烈的血腥味和残留的、令人作呕的魔能波动扑面而来。地上，则是秦正祖那具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右肩断口焦黑、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木般的躯壳。
周月能清晰地感觉到，秦正祖的生命本源，已经被彻底抽离了——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这一副即将腐朽的皮囊。
死了？！
周月眉头紧锁，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那妙善的气息消失了，走得非常干净利落——但这秦正祖……似乎还没死透？
就在这时，那具枯槁的“尸体”胸腔，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随即，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残存的精神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从那焦黑的断口处逸散出来！
感应到那丝精神波动，周月不禁双眸一亮。
看来，应该没有完全死透！
周月如此认为很正常，达到高阶的修真者，没有那么容易死去——秦正祖即将迈入召神境，已凝炼出元神的他，能将部分溢出本源之力散于身体各处，故而即使是元神及本源被夺走，他也能苟延残喘一些时间。
杀父之仇！无数战友的血债！龙墓市百万平民的苦难！还有那铸造人类本源祭坛的滔天罪恶——秦正祖，给我去死吧！
这样想着，周月眼中的杀意再次凝聚，没有丝毫怜悯。
随即，大夏龙雀缓缓抬起，刀尖指向地上那具残躯的心脏。
可是，就在刀锋即将刺落的瞬间！
一个微弱到极致的声音响起，带着垂死的喘息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等……等等……周月……”
周月的动作微微一顿，刀尖悬停在半空。他冷冷地俯视着地上那具残躯：
“秦正祖，你果然还没死透——也好，省得我鞭尸泄愤。”
“……呵…呵呵…”秦正祖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似乎想笑，却只咳出几缕黑色的血沫：“鞭尸……也好……不过……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周月嗤笑一声，语气冰冷如霜：“跟你这种魔头做交易？你以为我会信你？你是想拖延时间，等那月背天魔王族来救你？”
忽然，他脑中闪过父亲惨死的画面，手中的刀又向下压了一分。
“不……不是拖延……”秦正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我……我控制的那……妙善……便是……八欲天使妙音——它……没死……我知道……它接下来……必定会去的地方……我告诉你！”
听完此话，周月眼神骤然鼓睁。
什么，之前被君儿斩杀的并非妙音本尊？！
不过，周月想起自己知晓的相关信息，妙音如果有制造分身的本事，那么它提前做局让大家以为它死了，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若秦正祖所言属实，那么妙音的下落，确实至关重要——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八欲天使，或许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虽然这样想着，但周月脸上没有任何松动，反而更显讥讽：
“然后呢？条件是让我放过你？！”
说着，周月忽然想起秦家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想起秦正祖犯下的滔天罪行，便不由得一阵心中怒火冲天。
“秦正祖，别做梦了——你罪孽深重，罄竹难书，即使你将功折罪，也难逃一死——不过，只要你能将功折罪，我可以请上官向中枢言明，想必以中枢的公正大度，你们秦家之人，只要没有参与叛乱的，没有涉黑涉恶的，会给他们一条生路！”
周月此话，并非说中枢心狠手辣，反而是在提醒秦正祖，能保住秦家血脉的，只有中枢。
斩草除根的道理，周月相信秦正祖是比他更清楚的。秦家这些年做的恶事，得罪的人多如繁星，无论是上层还是底层，肯定都有想将秦家夷族之人……
出乎意料，秦正祖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反而传来一种近乎解脱般的……惨然笑意。
“不……你……误会了……”
随即，他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周月……我……随你处置……你……将我怎样都行……剥皮……抽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秦正祖……绝无怨言！甚至……拍手称快！”
旋即，他顿了一下，话语中透出刻骨的恨意，这恨意并非针对周月，而是针对那已融入他血脉的宿命：
“我……要你做的……是亲自出手……将我秦家族人……无论是主脉还是分支……无论老弱妇孺……无论……是否参与叛乱，是否涉恶涉黑……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什么？！
周月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刀柄的手都不由得一紧。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秦正祖，临死前提出的交易，竟然是要求自己亲手灭他全族？！
这比任何求饶或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你……疯了？！”
周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震动。
“疯？……或许吧……”秦正祖的意念充满了疲惫和一种看透后的死寂：“但……这是……斩断因果……最好的办法……”
“因果？！”
周月眉头紧锁。
“……孽龙契约……的特性……你……应该……知道吧？”秦正祖的目光带着无尽的苦涩，嗤然嘲笑道：“契约……绑定家族血脉……代代相传……只要……还有一个秦家成员活着……妙音……以及它的族人……就能通过契约……找到他们……影响他们……把他们……变成新的‘蛊虫’……新的傀儡……新的……血池！”
秦正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嘶吼：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只有……把秦家血脉……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才能……真正斩断……妙音通过契约……伸向我们秦家的魔爪！才能……让我们秦家的子孙后代……永远……永远摆脱……世代为奴的……命运！！！！！！”
“周月……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要留！这……是我秦正祖……身为秦家……最后一任家主……唯一……也是最后的……请求！！！！！！！！！”
下水道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污水流淌的汩汩声。
周月站在污秽之中，低头看着地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秦正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灭族？！亲手灭掉一个传承千年的庞大家族，无论老幼，无论善恶？！这需要背负怎样的因果和罪孽？！
秦正祖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道心上。
孽龙契约的作用，绑定血脉的特性，周月虽然是第一次知晓，但他觉得秦正祖没有骗他，因为没有必要。
若是那妙音能通过任何存活的秦家血脉继续“养蛊”、汲取力量、潜伏作恶，那说明也有其它的月背天魔王族能做到——那么，在消灭所有月背天魔王族之前，唯有斩断这条被“诅咒”的血脉，才能更有效率地阻止危机！
周月沉默了许久。
阴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最终，所有的挣扎、不忍、对罪孽的顾虑，都被那冰冷而沉重的责任感，和对未来的决绝所取代。
很快，周月缓缓抬起头，眼中只剩下冰封般的平静。
随即，他看向地上已近油尽灯枯的秦正祖，眸子里流露出了淡漠而冷酷的光。
“好，我答应你——你们秦家的血脉，由我周月，亲手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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