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王顺的族亲,林淡也并未手软。关系最为紧密的三族,被判流放三千里,至苦寒边陲服役。
而对于关系稍远的六族,林淡依旧给了他们“拿钱买平安”的机会。只是,这价钱比起逄哲来,又翻了数番。虽然不至于让盘踞多年的太原王氏旁支一夜之间彻底返贫,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数十年内都难以恢复往日的风光。
待到将广州这一系列牵扯洋人、整顿吏治的棘手事务全部处理妥当,林淡没有多做停留,立刻启程返回了惠州府。
惠州知府田国安早已接到了消息,心情可谓是复杂到了极点。
他亲自出城相迎,看着那位比离去时似乎更添了几分威仪与沉稳的年轻钦差,脸上堆着最热情的笑容,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不足一月啊!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位林大人南下办差,不仅以雷霆手段肃清了广州海道的积弊,处置了佛郎机人,竟然还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又兼任了一个崭新的、权柄更重的侦部左侍郎!虽然是兼任,可那从二品的品阶是实打实的!想想自己,在这知府任上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地熬了多少年,也才是个正四品……
田国安看着林淡那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孔,再想想自己鬓边已然生出的华发,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田国安心中虽思绪翻涌,百味杂陈,但多年官场修炼的功夫让他面上丝毫不露,依旧是一副恭敬谦卑、尽心办事的模样。
林淡此刻满心惦记着那扮作儒生的洋人,自然也未察觉田知府那丰富的内心戏,径直问道:“田大人,本官离惠这些时日,关于那个作儒生打扮的洋人,查得如何了?”
田知府连忙收敛心神,将自己这段时间的调查成果一一道来:“回林大人,下官已按您吩咐,派人细细查探。这人确实并非寻常商贾,据多方打探及暗中监听其交谈,他自称来自泰西一个名叫‘耶稣会’的教派,皆是该会派出的‘传教士’。他们于去岁乘商船抵达香江,后辗转来到惠州,如今赁住在城西一处僻静小院,平日深居简出,偶尔会与一些本地落魄文人、好奇士子接触,谈论些泰西的学问、历法、乃至教义。他们汉话虽带口音,但交流无碍,甚至能读写一些简单的诗文,所穿儒衫也是自备,并非临时购置。下官还查到,他们似乎在暗中绘制我惠州的山川地形简图……”
林淡静静听着,并不意外,这些洋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有备而来,而且目标明确。能被那个什么“耶稣会”远渡重洋派出来传教,确实应该有些真本事和特殊使命。
他心中已有决断。
“既如此,本官要亲自见一见这个人。”林淡说道。
田知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广州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那边佛郎机人的下场早已传遍,他自然以为这位林大人对洋人的态度应是深恶痛绝、一律严惩不贷的。没想到,他竟然还要亲自见这几个行踪可疑的传教士?不过,田国安深知官场规矩,不该问的不同,上官有令,遵照执行便是。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田知府躬身应下,没有多问一个字。
林淡在惠州的办事风格与在广州时一脉相承,主打一个雷厉风行、不知疲倦。、抵达惠州的当日,只在驿馆稍作休整,换上了官袍,便径直前往知府衙门。
这次,他还特意带上了萧承煊。
在林淡看来,若论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打交道的经验,这位常年混迹市井、扮演纨绔的王府子弟,恐怕比自己这个“学院派”要强得多。
不仅如此,林淡还耍了个心眼。
他亲自去给萧承煊选了一套特意看着就尊贵无比的衣袍——玄色云锦为底,用金线绣着繁复而张扬的麒麟纹样,玉带束腰,金冠绾发。这一身打扮,既不违制,又将萧承煊本就出众的容貌衬得愈发贵气逼人,甚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骄横之气。
“萧兄,今日这场戏,你来唱主角。”
林淡在前往府衙的马车上,对萧承煊详细交代着自己的计划,“我已吩咐田知府,让他的人‘无意间’向那几个洋人透露,是京城来的贵人听闻他们有些新奇玩意儿和学问,特意召见。待会儿见了面,你便摆出宗室子弟、富贵闲人的架势,只说是奉了家中长辈之命,遍寻天下奇珍异宝、新奇物事以作消遣。对他们那些教义、学说,表现出好奇,但不必深究,重点是探听他们的底细、目的,以及他们究竟懂些什么我们不懂的东西。”
林淡生怕萧承煊不能领悟这其中的分寸,说得格外仔细,连可能出现的对话情形都预演了几种。
谁知萧承煊歪在舒适的马车软垫上,听完林淡这一大段安排,浑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傲慢、贪婪与玩世不恭的经典纨绔表情,懒洋洋地开口,语气却带着十足的把握:“放心罢,我的林大人~”
他拖长了语调,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泥金折扇,“唰”地一声展开,漫不经心地扇着风,“不就是扮演一个从京城来的、仗着家中权势、为讨……嗯,‘家中长辈’欢心,故而四处搜罗奇珍异宝、贪图享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顺便再带点‘奸佞’气息的形象嘛?”
他冲着林淡眨了眨眼,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和自得:“这活儿,小爷我熟!保证演得活灵活现,比真的还真!您就瞧好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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