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守被安置在特护病房，妙音仙姑和张天尊亲自坐镇。
萧媚跟丢了魂似的守在床边，原本灵动的眼睛现在跟两口枯井似的，深不见底。
她颈间那道蛇形疤痕颜色深得发黑，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
妙音仙姑的金蚕蛊王、张天尊的纯阳道炁，还有谢慕不顾伤势强行催动的判官笔安魂咒，三道力量拧成一股绳，跟老刘心口那个幽绿血咒死磕。
那玩意儿邪性得很，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疯狂抵抗、反扑，病房里绿光金芒乱闪，能量波动激得墙壁都在嗡嗡响。
我和袁宝拖着半残的身体，把码头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勾玉的异变和静炎最后那句“傩神遗玉”，原原本本汇报给了张天尊和玄武真人。
两位大佬听完，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张天尊拿着那枚合拢后黯淡无光的勾玉，手指头都在微微发颤，眼神复杂得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祖宗，又像是看到了烫手的山芋。
“傩神遗泽…镇守归墟之眼…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沉甸甸的宿命感，“王修元…你当年…唉…”
玄武真人那张老乌龟脸也皱成了核桃：“归墟…永寂…麻烦大了。甲子荡魔日就在眼前，偏偏又冒出这档子事…”
“那萧霆…”我忍不住提了一嘴。
“尸体已经收敛了。”玄武真人语气冰冷，“就停在下面。天诛府和异管局的联合调查组正在验尸。胸口那‘归墟’二字，是用极其阴邪的咒力烙印上去的，手法…前所未见。上面震怒，斥责我们内控不严，养虎为患，责令天诛府和异管局即日起全面自省整顿，所有对外行动暂停，天尊补位…无限期搁置！”
“无限期搁置？！”袁宝差点跳起来，牵扯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那甲子荡魔日咋整？！”
“甲子荡魔，乃天地大劫，关乎华夏异人界乃至凡俗根基，不会因人事而延迟。”
张天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补位之事虽搁置，但荡魔之责，天诛府责无旁贷！尔等…好生休养，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
地下七层，停尸间。
寒气刺骨，白炽灯管发出惨淡的光。
萧霆的尸体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盖着白布。
萧媚站在台子前，一动不动，像个冰雕。
白布被掀开一角，露出萧霆那张凝固着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脸，还有胸前那个碗口大的、边缘焦黑翻卷的恐怖血洞。
空洞洞的胸腔，像是对这个世界的无声嘲讽。
我站在门口，没进去。看着萧媚的背影，那单薄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萧霆的脸，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抚过那个被掏空的胸腔边缘，指尖在那焦黑翻卷的皮肉上划过。
“哥…”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冰碴子，“你机关算尽…最后…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她的手指停在那血淋淋的“归墟”烙印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归墟…呵呵…好一个归墟…”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冰冷的停尸间里回荡，凄厉又诡异。
“都想要…都抢着去…结果呢？爸没了…你也…”
笑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脆弱和悲伤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你们争…你们抢…你们都想当那执棋的人…”她死死盯着萧霆空洞的胸腔，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结果，都成了弃子！都是废物！”
“萧家的位置…萧家的权柄…”她缓缓直起身，颈间的蛇形疤痕在惨白的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幽冷的黑芒。
“不该就这么没了…不该！”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穿透停尸间的阴冷空气，钉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赤裸裸的、对力量的贪婪和对位置的渴望。
“王尚，”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看到了？这就是不争的下场。位置，是争来的！是抢来的！不是靠谁施舍的！”
说完，她不再看我，拉上白布，盖住了萧霆那张扭曲的脸，也盖住了那个象征着死亡和背叛的血洞。
然后，她挺直了背脊，像一把出鞘的苗刀，带着一身冰冷的决绝，一步一步，走出了停尸间。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脆响，如同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管异管工作室。
劫后余生的气氛里，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对未来的隐忧。
林小曼把直播间暂时关了，难得的安静。
她正小心翼翼地给袁宝那条吊着的胳膊换药，动作笨拙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袁宝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却还贫着：“哎哟喂，轻点轻点！我的曼姐，我这可是为了革命事业光荣负伤，你得负责！”
“负责你个大头鬼！”林小曼脸一红，手上力道故意重了点，换来袁宝一声夸张的惨叫，随即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眼角还带着点没擦干的泪花。
灰小仙蹲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抱着一块妙音仙姑给的药渣子磨牙，小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另一边角落，秦岳靠墙站着，那柄从不离身的古朴长剑随意地倚在腿边。
谢慕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旧沙发上，双臂依旧固定在胸前，脸色苍白，但精神好了不少。
两人都没说话，秦岳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丹药，递到谢慕嘴边。
谢慕抬眼看了看他，没拒绝，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把丹药含了进去。
指尖不经意地触碰，两人都顿了一下。
谢慕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极淡的红晕。
秦岳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目光落在谢慕缠满绷带的手臂上，冷硬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柔和了一瞬。
空气里流淌着一种无声的、却比言语更厚重的默契和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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