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夫人...\"
萧景琰半倚在床榻上，虚弱地咳嗽两声，故意将额前的碎发拨乱几分，让自己看起来更憔悴些。他偷偷瞄向正在药柜前忙碌的白色身影——沈清霜婚后依然偏爱素色衣裙，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将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如今那如雪的白发松松挽起，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哪里不舒服？\"沈清霜头也不回地问，手中药碾不停。
\"头疼...嗓子也疼...\"萧景琰又咳了几声，\"可能是昨晚赏月时着了凉...\"
沈清霜终于转过身来，灰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她走到床前，冰凉的手指搭上萧景琰的脉搏，片刻后挑眉：\"脉象平稳有力，比御马监的汗血宝马还健康。\"
萧景琰一把抓住她欲收回的手，贴在发烫的额头上：\"真的不舒服...夫人再仔细看看？\"
\"哦？\"沈清霜俯身，突然将唇贴上他的额头。这个出乎意料的亲近让萧景琰瞬间屏住呼吸——尽管成婚半年，沈清霜的主动亲近依然能让他心跳加速。
\"体温正常。\"沈清霜直起身，一脸平静，\"不过既然夫君'病'了...\"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正好试试我新配的黄连解毒丸，清热去火最有效。\"
萧景琰盯着那黑漆漆的药丸，喉结滚动了下：\"...其实突然觉得好多了。\"
\"是吗？\"沈清霜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药丸，\"那真是可惜。这药里加了点'特别'成分，本想看看效果...\"
萧景琰立刻警觉起来：\"什么特别成分？\"
\"蜂蜜。\"沈清霜眼中终于流露出明显的笑意，\"你不是总嫌我的药太苦？\"
萧景琰怔了怔，随即大笑着一把将妻子拉入怀中。沈清霜象征性地挣扎两下，最终还是靠在他胸前，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
\"今天怎么突然装病？\"她戳了戳丈夫的胸口，\"镇国公不用上朝？\"
\"告假了。\"萧景琰把玩着妻子一缕白发，\"想陪你去城郊采药。听说西山那边发现了罕见的七叶灵芝。\"
沈清霜微微睁大眼睛——这个表情在别人看来可能仍是平静的，但萧景琰已经能读出其中的惊喜。成婚后，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收集各种珍稀药材的消息，只为看妻子这稍纵即逝的开心模样。
\"你武功才恢复三成，不宜爬山。\"
\"有夫人这位神医在，怕什么？\"萧景琰亲吻她的发顶，\"再说，我可以骑马带你。\"
沈清霜轻哼一声，却没有反对。她起身整理衣衫：\"既然要去，就早点出发。午时后山里容易起雾。\"走到门口又回头，\"躺着别动，我去熬些粥。\"
\"让厨房做就是了。\"
\"厨房做的有你夫人熬的好喝？\"沈清霜挑眉。
萧景琰立刻投降：\"当然没有。沈神医的粥天下第一。\"
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萧景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冷血无情的毒医，如今会为他下厨熬粥？虽然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但每次他都会喝得一滴不剩。
起身穿戴时，萧景琰注意到梳妆台上多了个精致的檀木盒。好奇心驱使下，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个小瓷瓶，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标签：\"安神\"、\"止痛\"、\"退热\"...笔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是沈清霜一贯的风格。
但最让萧景琰心头发烫的是，每个标签下方都有一行小字：\"夫君专用\"。
\"偷看别人东西可不是君子所为。\"沈清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粥碗。
萧景琰转身，将妻子连人带碗一起抱住：\"什么时候准备的？\"
\"断断续续。\"沈清霜将粥碗塞到他手里，\"你上次风寒咳了半个月，普通药方对你体质效果不佳。\"她顿了顿，\"考虑到萧家血脉的特殊性，我调整了几味药的配比。\"
萧景琰喝了一口粥，果然又是那种古怪的味道——又咸又甜还带着药苦，但他却觉得无比美味。因为这是沈清霜亲手熬的，是为他特制的。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萧景琰突然想起什么，从枕下取出一个锦囊，\"西域商人带来的，说是叫什么'月光石'，我想着你或许...\"
沈清霜接过锦囊，倒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宝石。石头呈半透明状，内部似有银光流动，确实如同凝固的月光。她对着光线观察片刻，专业本能立刻占了上风：\"主要成分应该是月长石，含有微量钠钙铝硅酸盐，可能还有...\"抬头看到丈夫期待的眼神，她突然住口，轻声道，\"很漂亮，谢谢。\"
萧景琰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那商人说这石头能安神助眠，你最近不是总睡不好？\"
沈清霜将石头握在掌心，感受那微凉的触感。她睡眠不好是因为仍在研究彻底解除血契的方法，经常熬夜到天明。萧景琰知道却从不点破，只是变着法子找各种安神的药材和宝石给她。
\"今晚试试效果。\"她将石头收好，催促道，\"快喝粥，要出门就趁早。\"
——————
西山的风光比想象中更好。初夏的山林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萧景琰牵着马，沈清霜走在一旁，不时停下采集路边的草药。
\"看，血见愁。\"她指着一株暗红色的小草，\"《本草拾遗》里记载过，能解百毒，我一直以为是传说。\"
萧景琰蹲下身，小心地将那株草连根挖起：\"夫人果然慧眼。\"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为夫走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沈清霜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接过草药，珍重地收入随身携带的药囊。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白发上洒下斑驳光点，衬得那总是苍白的脸庞也有了血色。
萧景琰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清霜的情景——悬崖边的竹屋里，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用银针和毒药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像现在这样，如同世间最普通的夫妻般携手同游？
\"笑什么？\"沈清霜疑惑地看他。
\"想起你当年拿我试药的样子。\"萧景琰笑道，\"那会儿你可没这么温柔。\"
沈清霜轻哼一声：\"那会儿你也没这么油嘴滑舌。\"她突然指向不远处的一片松林，\"那里地势阴湿，可能有灵芝。\"
两人在松林边缘果然发现了几株灵芝，虽然不是期待的七叶品种，但也是难得的药材。沈清霜专注地采集时，萧景琰靠在一棵老松上，静静看着她熟练的动作。
\"夫人。\"他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永远找不到解除血契的方法...\"
沈清霜手上的动作没停：\"那就继续找。\"
\"但如果没有'如果'呢？\"
沈清霜终于抬头，灰眸直视他：\"萧景琰，你现在是嫌弃与我性命相连了？\"
\"当然不是！\"萧景琰急忙上前，\"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想。\"
沈清霜将最后一株灵芝收入囊中，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泥土：\"血契确实麻烦。\"她平静地说，\"共享痛觉，情绪传导，偶尔还会做同一个梦。\"顿了顿，她突然伸手抚上萧景琰的脸颊，\"但比起当年悬崖下的激流，诏狱里的追杀，血月祭坛的生死一线...这点麻烦算什么？\"
萧景琰握住她的手，感受着血契传来的微妙共鸣——那是一种比言语更直接的连接，让他能清晰感知到妻子平静表面下的温柔情意。
\"回家吧。\"沈清霜抽回手，\"我饿了。\"
\"夫人亲自下厨？\"
\"想得美。\"沈清霜走向马匹，\"今天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鲤鱼。\"
萧景琰笑着跟上：\"夫人今日怎么这般体贴？\"
沈清霜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昨晚你做梦都在念叨想吃鱼。\"她伸出手拉他上马，\"吵得我睡不着。\"
萧景琰知道她在说谎——通过血契，他能感觉到沈清霜此刻的心情，温暖而柔软，如同春日的溪水。但他没有拆穿，只是翻身上马，将妻子搂在怀中。
\"抱这么紧做什么？\"沈清霜抗议，却没有真正挣扎。
\"怕摔着夫人。\"萧景琰一本正经地回答，轻踢马腹。马儿小跑起来，沈清霜的白发在风中飘扬，有几缕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药香。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就像他们的命运，再难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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