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监十三年(公元514年,甲午年)
春天二月丁亥日,梁武帝亲自耕种籍田,然后宣布大赦天下。以前宋、齐时期,耕种籍田是在正月,到这时开始改在二月,并且举行斋戒仪式祭祀先农。
北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年纪大了,和他的子孙们一起搜刮钱财,贪得无厌,辖区内的百姓苦不堪言,都吵吵着要造反。北魏皇帝派中书舍人刘桃符去慰问安抚田益宗,刘桃符回来后,向皇帝报告了田益宗侵扰百姓的情况。皇帝就下诏书给田益宗说:“桃符告诉我,你儿子田鲁生在淮南贪婪暴虐,要是一直这样,会损害你对国家的忠诚和功劳。你可以让田鲁生到京城来,我会给他安排官职任用。”可是田鲁生很久都没去京城,于是皇帝下诏调田益宗为镇东将军、济州刺史。又担心他不肯交出职权,就派后将军李世哲和刘桃符带兵去袭击他,突然攻入广陵。田鲁生和他弟弟田鲁贤、田超秀都逃到了关南,还招来梁兵,攻下了光城以南的各个据点。梁武帝任命田鲁生为北司州刺史,田鲁贤为北豫州刺史,田超秀为定州刺史。三月,北魏李世哲攻打田鲁生等人,把他们打败了,又重新设置了郡县和据点。田益宗被调回洛阳,授予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的官职。田益宗上表说自己是被刘桃符诬陷的,还说“田鲁生等人是被刘桃符逼迫才造反的,请求把刘桃符抓来和我当面辩明真假”。皇帝下诏不同意,说:“已经大赦过了,不能再为此事立案追查。”
秋天七月乙亥日,梁武帝封皇子萧纶为邵陵王,萧绎为湘东王,萧纪为武陵王。
冬天十月庚辰日,北魏皇帝派骁骑将军马义舒去慰问劝谕柔然。
之前北魏王足入侵梁朝的时候,梁武帝命令宁州刺史涪城人李略去抵御,还答应等战事结束后,让他当益州刺史。王足退兵后,梁武帝却没兑现承诺,李略心里不满,就有了反叛的想法,结果梁武帝把他杀了。李略哥哥的儿子李苗逃到了北魏,步兵校尉泰山人淳于诞曾经做过益州主簿,从汉中进入北魏,这两人一起给北魏皇帝献上夺取蜀地的计策,北魏皇帝相信了他们。辛亥日,任命司徒高肇为大将军、平蜀大都督,率领十五万步兵和骑兵入侵益州;命令益州刺史傅竖眼从巴北出兵,梁州刺史羊祉从涪城出兵,安西将军奚康生从绵竹出兵,抚军将军甄琛从剑阁出兵;乙卯日,任命中护军元遥为征南将军,都督镇遏梁州、楚州。游肇劝谏说:“现在连年水旱灾害,老百姓不适合再服劳役了。以前开拓领土,都是因为对方城主主动归顺,所以出兵没怎么打仗就成功了。现在这些出谋划策的人,真假难辨,有些人可能是对梁朝有怨恨,不能完全相信他们。蜀地地势险要,防守严密,怎么能仅凭一些不靠谱的说法就出动大军呢!开头不谨慎,后悔都来不及啊!”但皇帝没听他的。任命淳于诞为骁骑将军,封李苗为代理龙骧将军,让他们都兼任向导统军。
投降北魏的王足出主意,请求在淮河上修筑堤坝,用水灌寿阳。梁武帝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派水利工程师陈承伯、材官将军祖暅去查看地形,两人都说“淮河里面的沙子土质疏松,不坚固,这工程搞不成”。梁武帝不听,征发徐州、扬州的百姓,大概每二十户抽五名壮丁来修筑堤坝,任命太子右卫率康绚为都督淮上诸军事,在钟离负责监督堤坝的修建。参与工程的民工和士兵加起来有二十万,南起浮山,北到巉石,沿着河岸堆土,在河中间合拢筑成堤坝。
北魏任命前定州刺史杨津为华州刺史。杨津是杨椿的弟弟。以前,官府征收调绢的时候,所用的尺子特别长,办事的官员还互相勾结,一起坑害百姓,老百姓苦不堪言。杨津下令都按照标准的公尺来,那些交上来的绢质量特别好的,就赏赐一杯酒;交上来的质量差点的,也照样收下,只是不赐酒,让他们知道羞愧。这样一来,大家都互相勉励,官府收到的调绢比以前更好了。
北魏太子年纪还小,每次进出东宫,身边只有左右乳母陪着,东宫的官员都不知道。詹事杨昱上奏说:“恳请从今往后,召唤太子一定要有皇上亲手写的敕令,让我们这些官员跟着护卫。”北魏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命令值班的东宫官员一直护送到万岁门。
北魏御史中尉王显问治书侍御史阳固:“我当太府卿的时候,府库充实,你觉得怎么样?”阳固说:“您把百官俸禄的四分之一都收走了,州郡上交的赃款和赎罪的财物,也都送到京城,用这些来充实府库,这可不算多。而且‘与其有搜刮钱财的臣子,还不如有盗窃财物的臣子’,这能不警惕吗!”王显听了不高兴,找了个事儿上奏免除了阳固的官职。
【内核解读】
在天监十三年(公元514年)这一历史节点,诸多事件深刻反映了当时南梁与北魏复杂的政治、军事局势。
南梁方面,梁武帝萧衍在这一年展现出了刚愎自用的一面。北魏降人王足提议堰淮水以灌寿阳,萧衍未充分考量实际情况便贸然采纳。水工陈承伯、材官将军祖暅都明确指出淮内沙土漂轻不坚实,筑堰工程难以成功,可萧衍对此置若罔闻。他强征徐、扬百姓,二十户取五丁,投入二十万人力开展这项艰巨工程。这一决策不仅罔顾专业意见,还极大加重了百姓负担,严重消耗了民力,使得百姓苦不堪言,也极大损害了朝廷在民众心中的形象。从政治角度看,萧衍此举是典型的盲目决策,为了实现军事目的,全然不顾民生与工程可行性,反映出他在统治后期逐渐脱离实际,独断专行。
北魏这边,东豫州刺史田益宗的事件凸显了其内部的腐败与管理问题。田益宗年老后,与子孙大肆聚敛,致使部内百姓深受其害,甚至引发了民众反叛的声音。北魏朝廷在处理此事时,举措失当。先是派遣刘桃符慰劳,而后又在未妥善沟通的情况下,仓促诏令田益宗调任,进而派李世哲等人率兵袭击。这一系列行动不仅未能有效解决田益宗家族带来的问题,反而导致田鲁生等人投奔南梁,还引发了南梁对光城以南诸戍的攻取。北魏在处理内部官员腐败和地方稳定问题上,缺乏系统性和前瞻性,过于简单粗暴,导致局面愈发失控。
此外,北魏对蜀地的征伐决策也饱受争议。李苗和淳于诞献策取蜀,魏主未深入权衡利弊,便任命高肇为大将军、平蜀大都督,调集十五万步骑准备进攻益州。游肇的劝谏切中要害,当时北魏频年水旱,百姓不宜再承受劳役,且蜀地险隘,镇戍严密,仅凭降人的计策就贸然兴兵,实在过于草率。魏主不听劝谏,执意伐蜀,这一决策反映出北魏统治者在军事决策上的冲动与短视,没有充分考虑国内经济民生以及军事行动的实际困难。
总体而言,天监十三年,南梁与北魏在决策层面都出现了严重失误。南梁萧衍为实现军事目标而忽视民生与专业建议,北魏则在处理内部问题和对外军事行动上缺乏周全考量。这些失误不仅给当时的百姓带来了沉重灾难,也对两国未来的发展走向产生了极为不利的影响 ,为后续的局势变化埋下了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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