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异给侯景写了封信,跟他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侯景回了信,同时也向城里的官员百姓宣告,信里说:“梁朝这几年,那些有权有势又受宠的人掌权,剥削老百姓,满足自己的私欲。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你们看看:现在国家的园林、王公的府邸、僧尼的寺庙佛塔;还有那些当官的,家里姬妾成群,奴仆好几千,这些人不种地不织布,却能穿好的吃好的。不抢老百姓的,他们哪来的这些!我之所以带兵到京城,就是要除掉那些弄权的奸臣,可不是要颠覆国家。现在城里的人指望各地来救援,我看那些王侯、将领,都只想保全自己,谁会拼了命跟我一决胜负呢!长江天险,当年曹操、曹丕都感叹过,可我就像坐着一根芦苇就渡过来了,渡江那天天气晴朗。要不是上天和百姓都认可我,怎么会这样!大家好好想想吧,自己找条好出路!”
侯景又给东魏孝静帝上书,说:“我拿下寿春后,本想暂时歇一歇。但萧衍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主动退位。我大军还没进他的国都,他就跑去同泰寺舍身了。上个月二十九号,我到了建康。现在局势还没稳定,战事暂时停了,可一想到故乡,我和手下的人马都挺想念的。不久后我就整顿队伍,回去拜见陛下。我以为母亲和弟弟早就被杀了,最近接到陛下的诏令,才知道他们还在。这都是陛下宽厚仁慈,大将军顾念旧情,我这么没用,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现在我想派人去接我的母亲、弟弟、妻子和孩子,希望陛下开恩,准许放他们过来!”
己巳这天,湘东王萧绎派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等人带兵从江陵出发。
陈昕被侯景抓住后,侯景跟他一顿猛喝,还想让陈昕把他的旧部召集起来为自己所用。陈昕不答应,侯景就叫仪同三司范桃棒把他关起来。陈昕趁机劝说范桃棒,让他带着自己的手下杀了王伟、宋子仙,然后到城里投降。范桃棒同意了,偷偷派陈昕在夜里用绳子缒进城里。皇上高兴坏了,下令刻了个银券赐给范桃棒,说:“事情成功之后,封你为河南王,侯景的人马都归你,再赏你金银财宝、美女和乐队。”太子却担心有诈,犹豫不决。皇上生气地说:“接受投降是正常的事,怎么突然起疑心了!”太子召集大臣们开会商量,朱异、傅岐说:“范桃棒投降肯定是真的。他要是投降了,侯景肯定会惊慌,趁这个机会攻打,肯定能大败侯景。”太子说:“我坚守城池等着外援,援兵一到,侯景还怕平不了?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现在开城门放范桃棒进来,他到底怎么想的,哪能轻易知道!万一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国家大事可不能马虎,得再仔细考虑。”朱异说:“殿下要是觉得国家危急,就该接纳范桃棒;要是还这么犹豫,我就不明白了。”太子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范桃棒又让陈昕进去汇报说:“我就带手下五百人,到城门的时候,大家都自动脱下铠甲,只求朝廷开城门收留我们。事情办成之后,保证抓住侯景。”太子看他说得这么诚恳,反而更怀疑了。朱异气得直捶胸,说:“错过这个机会,国家可就完了!”没过多久,范桃棒被他的手下告发,侯景把他给杀了。陈昕不知道这事,还按约定出城,侯景把他截住,逼他往城里射箭传信,说:“范桃棒马上带几十个人先进城。”侯景想穿着铠甲混进去,陈昕不干,宁死不屈,侯景就把他杀了。
侯景派萧见理和仪同三司卢晖略驻守东府。萧见理这人特凶狠,晚上和一群强盗在朱雀桥上抢劫,结果被流箭射死了。
邵陵王萧纶行军到钟离,听说侯景已经渡过采石矶,就日夜兼程往回赶去救援。渡江的时候,江中心突然起风,人和马淹死了十分之一二。于是萧纶带着宁远将军西丰公萧大春、新淦公萧大成、永安侯萧确、安南侯萧骏、前谯州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等人,率领三万步兵和骑兵,从京口往西进发。萧大成是萧大春的弟弟,萧确是萧纶的儿子,萧骏是萧懿的孙子。
侯景派兵到江乘抵挡萧纶的军队。赵伯超说:“要是走黄城大路,肯定会和贼军碰上,不如直接往钟山,占领广莫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城围肯定能解。”萧纶听了他的。结果夜里行军迷了路,绕了二十多里。庚辰这天早上,在蒋山扎营。侯景看到后吓了一跳,赶紧把抢来的妇女、财宝都送到石头城,还准备好船打算逃跑。然后分兵三路攻打萧纶,萧纶迎战,把侯景的军队打败了。当时山顶上又冷又有雪,萧纶就带着军队下山到爱敬寺。侯景在覆舟山北面摆开阵势,乙酉这天,萧纶进军到玄武湖旁边,和侯景对阵,但没打起来。到了晚上,侯景又约第二天会战,萧纶答应了。安南侯萧骏看到侯景的军队往后退,以为他们要跑,就带着一群壮士去追。侯景马上回军攻击,萧骏大败而逃,往萧纶的军营跑。赵伯超看到后,也带兵逃跑,侯景乘胜追击,萧纶的各路军队都溃败了。萧纶收拢剩下的近千士兵,逃进天保寺。侯景追过来,放火烧寺。萧纶又逃到朱方,士兵们踩着冰雪跑,好多人脚都冻伤了。侯景把萧纶的辎重都抢走了,还活捉了西丰公萧大春、安前司马庄丘慧、主帅霍俊等人。丙戌这天,侯景把抓到的萧纶军队的俘虏、铠甲兵器还有萧大春等人带到城下,让人说:“邵陵王已经被乱兵杀了。”只有霍俊说:“王爷只是小败,已经带着全军回京口了。城里的人只管坚守,援军马上就到。”贼兵用刀打他后背,霍俊言辞和神色更加严厉。侯景觉得他很忠义,就放了他,但临贺王萧正德把霍俊杀了。
当天晚上,鄱阳王萧范派他的世子萧嗣和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建安太守赵凤举各带兵来救援,在蔡洲扎营,等待长江上游的各路军队,萧范让裴之高统领长江以西的援军事务。侯景把南岸的居民都赶到北岸,还烧了他们的房子,大街以西,全烧光了。北徐州刺史封山侯萧正表镇守钟离,皇上召他来救援,萧正表借口船和粮食还没集齐,不出发。侯景封萧正表为南兖州刺史,封南郡王。萧正表就在欧阳设了栅栏截断援军,带着一万人马,嘴上说去救援,实际上想偷袭广陵。还偷偷写信引诱广陵令刘询,让他烧城响应,刘询把这事告诉了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十二月,萧会理让刘询带着一千步兵和骑兵趁夜偷袭萧正表,把他打得大败。萧正表逃回钟离。刘询收缴了他的兵器粮草,回去找萧会理,一起去救援。
【内核解读】
这段记载围绕侯景之乱展开,字里行间尽显乱世中的权谋博弈、人性挣扎与决策失误,其背后折射出的历史教训引人深思。
侯景的攻心与投机
侯景给梁军守将和城中士民的书信,堪称一篇精准的“攻心文”。他直指梁朝“权幸用事,割剥齐民”的弊端,以“池苑第宅、僧尼寺塔”“锦衣玉食”的现实对比,戳中百姓对权贵的不满,将自己塑造成“诛权佞而非倾社稷”的形象。这种话术看似有理,实则是典型的叛乱者自我包装——他并非真为百姓谋利,而是利用社会矛盾煽动人心,为自身叛乱寻找合理性。
而他给东魏主的奏启,则暴露了投机本质。一面声称“进取寿春暂憩”“永言故乡”,摆出思乡恋亲的姿态;一面又暗示梁武帝“自辞宝位”,为自己的进攻找借口。更以“迎母弟妻儿”为由试探东魏态度,既想稳住后方,又想保留退路,其权谋算计可见一斑。
梁朝内部的决策困局
梁廷在面对范桃棒反正这一关键机会时的表现,堪称“错失良机”的典型。陈昕说服范桃棒袭杀贼首投诚,本是破解围城的转机,梁武帝果断同意,甚至准备银券封爵,体现了破局的迫切;但太子却因“恐其诈”犹豫不决,公卿会议上虽有朱异等人力主接纳,太子仍固守“坚城待援”的思路,最终错失战机。
这一决策失误的根源,在于梁朝高层长期的腐朽导致的判断力退化。太子的“万全策”看似稳妥,实则是对自身实力与叛军野心的误判——援军迟迟未到,城中困境日益加剧,固守早已不是“万全”。而范桃棒被部下告发、陈昕宁死不从的结局,更凸显了梁朝错失的不仅是一次军事机会,更是瓦解叛军内部的可能。
各路势力的复杂博弈
乱世之中,各方势力的选择尽显复杂人性。邵陵王萧纶昼夜兼程入援,却因江中风浪损失惨重,作战时又因部下冒进、溃退而兵败,可见宗室援军虽有救驾之心,却缺乏统一调度与战斗力;鄱阳王萧范遣子入援,与其他援军屯兵蔡洲,反映出宗室诸王虽有行动,但各自为战,难以形成合力。
反观叛将内部,侯景集团同样矛盾重重。萧见理与群盗剽劫被杀,暴露了叛军的匪盗本质;范桃棒的反正与被诛杀,则说明叛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却因梁朝的犹豫而未能被有效利用。
历史的镜鉴
这段历史最深刻的教训,在于内部的分裂与决策失误往往比外敌更致命。梁朝的灭亡,并非单纯因侯景叛乱,更因统治阶层的腐朽(如“权幸割剥”)、决策层的优柔寡断(如太子拒纳范桃棒)、宗室诸王的离心离德(如封山侯正表投机叛降)。侯景虽强,却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的催化剂。
同时,人性的光辉与阴暗也交织其中:陈昕、霍俊宁死不屈,展现了忠义之气;侯景的狡诈、正表的投机,则暴露了乱世中人性的扭曲。这些片段共同构成了一幅真实的乱世图景,也为后世提供了关于权力、决策与人性的深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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