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郡主府，哦不，现在该叫“游乐场王府”了。晨光爬过刻着“天下第一爽”的牌坊，照在被改造成滑梯的攻城梯上，照在挂满糖葫芦的校场旗杆上，照在穿虎头袄的小雪球身上——她正举着南宫翎的兵符，往秋千绳上缠。
“小雪球！那是兵符！”白若雪趴在葡萄架下的软榻上，红绸裙被风掀起个角，手里的账本翻得哗哗响，“别给我缠成糖球！”
“可是它圆圆的，适合当飞盘！”小雪球把兵符往天上一抛，撒腿就追，辫子上的红绳像道闪电，“爹！接住！”
南宫翎刚练完枪，玄色常服的袖子还沾着晨露。他抬手，精准地接住旋转的兵符，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放在三年前，谁敢把调兵遣将的兵符当玩具？但现在，他只是屈指弹了弹女儿的额头：“下次用赵铁柱的头盔当飞盘，那个更结实。”
赵铁柱扛着桶水从旁边过，闻言一个趔趄，桶底磕在青石板上，溅了他一裤腿：“将军！末将的头盔是用来挡箭的！不是飞盘！”
白若雪笑得直拍软榻：“就用他的！谁让他上次把小雪球的糖葫芦偷吃了！”
远处传来大钱的吆喝声，他正指挥仆役往马车上搬东西——十几箱新做的“豆腐糖葫芦”，要送去清河县的分店。当年那个在菜市场当“保姆”的亲兵，如今已是白氏商业帝国的大总管，腰间的算盘比刀还亮。
“郡主！”大钱跑过来，手里举着个金灿灿的账本，“上个月的分红算了出来，够买十座王府了！”
“才十座？”白若雪挑眉，用笔杆敲了敲账本，“隔壁县的‘脑洞乐园’该扩建了，把那个山头买下来，建个‘战神过山车’——就用你家将军的旧盔甲当装饰。”
南宫翎把兵符揣回怀里，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随你。”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习惯了王府里的秋千是用战马缰绳做的，习惯了库房里堆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糖葫芦签，习惯了白若雪数钱时眼里的光比北境的星光还亮。
辰时的王府后院，已经热闹得像个集市。小雪球带着几个仆役的孩子，正在玩“兵符传递”的游戏——其实就是把南宫翎的兵符当接力棒，谁掉了就得表演个节目。此刻掉了兵符的小胖墩，正笨拙地模仿赵铁柱当年举伞的傻样，逗得孩子们直拍巴掌。
“爹，你看我赢了！”小雪球举着兵符跑回来，脸上沾着草屑，“他们都比不过我！”
南宫翎蹲下身，替她擦掉草屑，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因为你是战神的女儿。”
“不对！”小雪球摇头，辫子甩得像拨浪鼓，“娘亲说，是因为我比你会坑人！”
白若雪正趴在栏杆上，听见这话笑得直发抖。她今天穿了身方便行动的短打，却在腰间别了个沉甸甸的钱袋，叮当响得像串小铃铛——那是她准备去菜市场“大展身手”的装备。
“将军，走了！”她冲南宫翎招手，“今天去砍价，目标是把三文钱的萝卜砍到一文！”
南宫翎认命地跟上，身后跟着拎空篮子的赵铁柱。这位曾经能在战场上斩将的亲兵，如今的主要任务是帮郡主拎菜，顺便在她砍价砍得太狠时，替摊主求情——“郡主，再少就赔本了，他上有老下有小……”
菜市场的小贩们早就认识这对奇特的夫妻。卖萝卜的张婶看见白若雪，老远就喊：“郡主来了？今天的萝卜刚从地里拔的，新鲜！”
“新鲜也不能卖三文。”白若雪蹲下身，捏着萝卜叶子，“你看这根，有点弯，算一文。”
“哪有你这么砍价的？”张婶笑骂，手里的秤杆晃了晃，“上次你把两文的白菜砍到五文，还好意思说！”
周围的小贩都笑起来。南宫翎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帮白若雪把砍价成功的萝卜放进篮子，像在执行什么重要的军令。有个新来的外地小贩，看着这阵仗，悄悄问张婶：“那男的是谁？看着挺凶，怎么这么听媳妇的？”
张婶压低声音：“那是战神南宫翎！全京城都知道，他怕老婆！”
南宫翎的耳尖悄悄红了，却没反驳。他低头，看见白若雪正偷偷往他手里塞了颗刚买的糖球，眼里的笑像揉碎了的阳光。
午时的正厅，摆满了各地送来的账本。清河县的豆腐坊、京城的脑洞百货、北境的糖葫芦连锁店……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眼晕。白若雪却像看话本似的，翻得津津有味。
“你看，”她把账本往南宫翎面前推，“北境的士兵特别喜欢‘战神同款糖葫芦’，上个月卖了三千串！”
账本上画着个简笔画的南宫翎，正举着串糖葫芦，旁边写着：“吃战神同款，打胜仗！”
南宫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白若雪，谁让你把我的画像印在糖纸上的？”
“赚钱啊。”白若雪理直气壮，往嘴里塞了颗蜜饯，“再说了，画得挺帅的——你看这剑眉，多精神。”
小雪球抱着个巨大的存钱罐跑进来，罐子上写着“买王府基金”。她“哐当”一声把罐子砸在桌上，倒出一堆金灿灿的铜板和银角子：“娘亲，我攒的钱够买半座王府了吗？”
“够啦！”白若雪把女儿抱进怀里，在她脸上亲了口，“够买半座游乐场了！里面的过山车就叫‘小雪球号’！”
赵铁柱端着点心进来，看见满地的铜板，忍不住咋舌：“郡主，您现在的钱，够买下半个京城了，咋还这么抠？”
“抠才有钱啊。”白若雪挑眉，“你以为我当年卖猪油神油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今天能躺着数钱，还能跟你家将军讨价还价吗？”
她突然转向南宫翎，眼睛亮晶晶的：“将军，跟你商量个事——下次分红，你那三成能不能折成糖葫芦？十车就行，不用太多。”
南宫翎：“……”
他捏了捏眉心，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打过的仗，加起来都没跟白若雪讨价还价累。但看着她和小雪球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了头：“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别再用我的兵符当飞盘。”
“成交！”白若雪立刻伸出手，跟他击了个掌，“兵符归你，糖葫芦归我！”
小雪球在旁边拍手：“娘亲赢了！爹又输了！”
未时的王府花园，摆开了流水席。来的都是“老熟人”——已经出狱的宁王，穿着身骚包的湖蓝色锦袍，正跟卖豆腐的瘸腿老汉吹嘘自己的“网红经历”；赵铁柱和大钱坐在角落里，比赛谁吃的糖葫芦多；张婶带着菜市场的几个小贩，正在跟白若雪讨教“砍价秘籍”。
“想当年，”宁王喝了口酒，油光满面，“本王在天牢里卖‘悔罪签名照’，可比你这糖葫芦赚钱多了！”
“那是我帮你运营的。”白若雪挑眉，往他盘子里扔了颗山楂，“抽成五成，忘了？”
宁王的脸瞬间垮了：“提那茬干啥？本王现在是‘励志网红’，靠卖‘改过自新糖球’发家，不比你差！”
小雪球突然跑过来，往宁王怀里塞了幅画。画上的宁王还是穿着女装，脑袋上插着牡丹花，旁边写着：“漂亮王爷，吃糖球！”
宁王：“……”
他看着画，又看看笑得直拍桌子的白若雪，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这娘俩手里了。但喝着白若雪特意为他酿的“悔过酒”（其实就是酸梅汤掺了点米酒），他又觉得，这样的“栽”，好像也挺舒服。
南宫翎坐在主位，看着眼前这荒诞又温馨的场景——曾经的死对头把酒言欢，曾经的亲兵和小贩称兄道弟，他的妻女在阳光下笑得没心没肺……突然低笑出声。
他想起刚回京时，那个在退婚现场笑得张扬的白若雪；想起第一次给她举伞，笨手笨脚把自己淋湿；想起小雪球第一次叫他“爹”，把兵符塞到他手里……原来，所谓的人生赢家，不是权倾朝野，不是富可敌国，是此刻满院的笑声，是手里温热的酒，是身边人眼里的光。
申时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草地上。小雪球又开始玩“兵符飞盘”的游戏，这次南宫翎没阻止，反而陪着她一起玩——他站在东边，女儿站在西边，兵符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线，像道流动的光。
“爹，你慢点！”小雪球跑得气喘吁吁，辫子都散了，“我快接不住了！”
“加油！”南宫翎笑着，故意把兵符扔得低了点，让女儿刚好能接住。
白若雪靠在廊柱上，看着父女俩的身影，手里的账本早就被扔到了一边。大钱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新做的拨浪鼓，鼓面上画着南宫翎和小雪球玩兵符的傻样：“郡主，这个能卖二十文！”
“五十文！”白若雪挑眉，“就叫‘战神父女飞盘乐’，限量版！”
远处传来宁王的惨叫——他又被张婶他们灌酒了，理由是“当年你害我们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得罚酒三杯”。赵铁柱和大钱在旁边起哄，笑得比谁都欢。
南宫翎陪女儿玩够了，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把白若雪揽进怀里。兵符还攥在他手里，带着阳光的温度。
“你看，”白若雪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我们现在有十座王府的钱，有满院的朋友，有会飞的兵符……是不是人生赢家？”
“是。”南宫翎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声音低沉而温柔，“但不是因为钱。”
他指着远处笑闹的人群，指着追蝴蝶的小雪球，最后把目光落回她脸上：“是因为有你，有她，有这满院的笑声。”
白若雪愣了愣，突然笑了。她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声音甜得像糖葫芦：“算你说得对。不过下次分红，还是折成糖葫芦吧——十车不够，要二十车。”
南宫翎低笑出声，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酉时的夕阳，把王府染成了蜜糖色。流水席还在继续，宁王已经喝得醉醺醺，正搂着瘸腿老汉称兄道弟；张婶他们在跟白若雪预定下个月的“脑洞乐园”门票；小雪球抱着个巨大的糖葫芦，靠在南宫翎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糖渣。
白若雪靠在南宫翎另一边，手里把玩着那枚被当成飞盘的兵符。金属的凉意和掌心的温度交织在一起，像他们的日子——有刀光剑影的过往，更有柴米油盐的温柔。
“你说，”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当年你要是没在退婚现场拦住我，现在会怎么样？”
“不知道。”南宫翎握住她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但肯定没现在有意思。”
他大概还在北境打仗，她大概还在京城卖她的猪油神油，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在同一个院子里，看着女儿把兵符当玩具，听着老对手的醉话，数着永远数不完的钱，却觉得最珍贵的是身边的人。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像在为这平凡又热闹的日子打节拍。
白若雪打了个哈欠，往南宫翎怀里缩了缩：“有点困了。”
“睡吧。”南宫翎替她挡住迎面的晚风，“我在。”
小雪球在梦里嘟囔了句什么，大概是在说糖葫芦。白若雪的嘴角弯起个甜甜的弧度，很快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南宫翎抱着妻女，坐在夕阳里。兵符被他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远处的笑声、闹声、酒杯碰撞声，像首最动听的歌。
他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是权倾朝野，不是富可敌国。
是有钱买得起二十车糖葫芦，有闲陪女儿玩兵符飞盘，有爱你的人把你宠成孩子，有满院的笑声告诉你——
沙雕一生，快乐无边。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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