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宁化县境的那天,天空阴着,云层低得像压在山顶上。一路南下,山势明显变得更缓,却也更绵长,像是没有尽头似的,纵横交错在视野中。
我沿着省道走,路边时常出现成片的松树林,树干笔直,树影整齐地排列在山坡上。风吹过,松针摩擦,发出轻轻的簌声,像某种不急不缓的呼吸。
宁化在闽西北,被群山包围着。人少,地广,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沉稳、厚重。
县境的第一个村子叫“石壁”,名字听起来普通,却是个有名的客家祖地。还没走进村子,就能看见那片用青砖和石块砌成的古屋群,一层层、一排排,房墙厚实,木梁深色,被年代慢慢磨出了旧光。
石壁村的巷道窄得只能容一辆摩托车慢慢穿过去。青石板铺地,光滑的地方已经被无数脚步磨得像镜子一样。我背着包走进村子,巷子两边飘来煮饭的香气,还有老人咳嗽声、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一个背着柴的老人经过我,瞄了眼我那身外地旅人的装束,问:“走远路?”
我点头。
他笑:“往南一直走,到宁化县城要二十多公里。我们这里山多,人家散,但路都好走。”
老人脚步稳健,很快消失在巷子深处。
再往里走,能听见小溪从村子中央穿过。水声清凉、干净,是那种山里才有的声音。溪边有石桥,桥栏上长着薄薄一层青苔。几个孩子蹲在溪边,用竹竿钓小鱼,看到我时齐齐回头,笑得露出缺牙的门牙。
“叔叔,你从哪里来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问。
“北面走下来的。”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似乎觉得“北面”是一个很远的大世界。
再走出石壁村,沿着山路往南,一路都是弯,像无尽的“S”形。山坡上偶尔能看到梯田,春雨下得勤,田里水满,天光映在田面上,亮得像碎银子。
中午到了宁化县城边缘。县城不大,却比想象中更热闹。街道两旁贴着客家话标语,商店前摆着菜篮子、小吃摊和茶摊。客家妇女穿着围裙,在路边卖豆腐、米粄、咸鸭子。
“吃点?”一位阿姨见我驻足,立刻热情招呼。
我买了一碗她现煮的“米冻”,用米浆蒸成,又薄又软,切条,加蒜蓉、辣油和小葱。一口下去,软得像云,香得很实在。
阿姨问我往哪儿走,我说继续往南。
她点头:“往南就是福建更深的山里,风景好,但你要慢点走,不赶路。”
她说的“慢点走”不只是对步伐,更像是对生活的劝告。
县城南边的河叫尤溪河,水量大,水色青。河岸边是一条长长的木栈道,散步的人很多。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追着鸽子,大爷大妈在练太极。风吹过来,带着湿润的水气,还有米酒香。
我沿着栈道走到尽头,看到几个人在河滩上用石头堆塔,一层层堆得稳稳的。有人说,那叫“许愿塔”,堆完许个心愿,塔不倒,愿望就能成。
我随手把几块石头叠在一起,没许愿,只是静静看着它们在风里站稳。
午后,我出了县城继续往南。宁化的南面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道路在山腰间盘旋。太阳从云层里探出脸,把青山照得柔了一些。
一路上能看到成片的杉树林,树冠一层层叠得像绿色的波浪;也能看到散落着的客家小屋,木窗开着,炊烟懒懒升起,像是从生活的深处飘出来的烟火气。
傍晚前,我走到一个叫“河龙”的集镇。镇不大,却有一条热闹的小街。饭店的油锅里传出吱啦声,烧鸡的香味在空气里炸开,路边卖橘子和青菜的摊子前有人讨价还价。
我在镇上一家小旅社住下。窗外是条小河,河岸种着杨柳,夜风吹过,柳条轻轻碰在窗上。
洗完澡,我靠在床头写下今天的记录:
宁化是山里的城市,是客家文化很浓的地方。人不多,话不多,热情却很真。走进他们的生活,看他们做饭、说话、卖菜、挑柴,就能感觉到一种沉下来的力量——是山给的,也是人给的。
往南,还会有更多山、更多河、更多慢下来的地方。
我关了灯,窗外小河的水声像轻轻拍着岸石,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这样的夜,山里独有的安稳又一次包住了我。
明天,继续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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