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二年四月十五，子时三刻，太湖西山岛。
山风卷着潮腥气灌进寨子，残部的火把被吹得东倒西歪。周南站在崖顶，指尖的“民心玉”泛着幽蓝冷光，与腰间“山河图”上半卷的金纹交相辉映，在夜空里划出两道光带——一道直指东侧山坳，一道斜插向西侧悬崖。
“岳将军！”张宪的声音从东侧传来，“火铳队就位！三百门床弩已架在山梁！”
“末将在西！”牛皋的板斧重重砸在岩石上，“板斧队堵死谷口，不留活口！”
周南转头看向身侧的岳云。他卸了头盔，发绳被夜风吹得散开，却仍挺直如松：“玉牌的光，照到哪，咱们的刀就砍到哪。”
话音未落，山坳里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二十余个黑衣人从石缝里钻出来，腰间挂着带倒刺的流星锤，手中短刀泛着冷光——正是伪齐“夜隼”的死士。
“护好玉牌！”周南大喝，反手抽出腰间佩剑。这剑是岳夫人当年赠予义妹的“映月”，剑身刻着并蒂莲，此刻在玉牌映照下，竟泛起与玉牌相同的幽蓝。
“放箭！”
岳云的沥泉枪划破夜空，枪尖挑飞个黑衣人的短刀。与此同时，东侧山梁传来“吱呀”声——三百张床弩同时启动，铁箭如暴雨倾盆。最前排的死士被铁箭穿透胸口，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后续的弩箭钉成筛子。
“退！”为首的黑衣人嘶吼着，“往谷口跑！”
“跑？”牛皋抡起板斧，带着二十个背嵬军从侧翼包抄，“谷口早被张都统的火铳队封死了！”
火铳的轰鸣炸响。谷口处，张宪举着火把，身后是整排的火铳手。火铳口冒着青烟，铁弹穿透夜色，精准地砸进逃跑的人群。有死士躲进岩缝，却被牛皋的板斧劈开石缝，连人带刀砸进太湖。
周南的“映月”剑突然发烫。她顺着玉牌指引的光带望去，见西侧悬崖上，几个死士正试图用绳索滑向湖面——那里停着三艘金军的快船，船头挂着“王”字旗。
“拦住他们！”她跃下崖壁，剑指最近的那艘船。
船上的金兵刚要放箭，湖面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成百上千的渔船从黑暗中驶出，船头上站着举着鱼叉、船桨的百姓。为首的老渔夫举着盏气死风灯，灯光映出他脸上的刀疤：“狗崽子！太湖是咱们的家，轮不到你们跑！”
渔船如群狼扑入，用船桨拍碎金军快船的船舷。有金兵跳水逃生，却被百姓用渔网罩住，拖上渔船时还在挣扎：“放开我！我是金狗！”
“金狗？”老渔夫吐了口唾沫，“你烧了咱们的渔船，杀了咱们的娃，今天就拿你喂鱼！”
周南的剑已刺穿最后一个死士的咽喉。她转身时，正见岳云押着个浑身是血的头目走来——正是伪齐“夜隼”的副都统，肩上还扛着半面染血的“王”字旗。
“说。”岳云的沥泉枪抵住他咽喉，“金狗的粮仓在哪？”
头目浑身发抖：“在……在太湖东山的‘藏珠洞’，洞口有铁栅栏，钥匙在我靴筒里……”
“搜。”岳云踢掉他的靴子，从里面摸出把青铜钥匙。
周南望向东山方向。那里的夜空突然亮起几点火光——是百姓们举着火把，正沿着玉牌指引的光带奔跑。有挑着粪叉的老汉，有挎着竹篮的妇人，连陈老匠都扛着铁锤，锤柄上还绑着半块“护国亭”的捐资牌。
“走。”周南将“民心玉”收入怀中，“去藏珠洞。”
岳云将钥匙抛给她：“你带百姓去，我和李都统断后。”
周南接过钥匙，转身时瞥见山脚下——王阿婆举着热粥，小丫头攥着糖人，正往这边跑。王阿婆的粥碗上还沾着灶灰，小丫头的糖人在月光下闪着蜜色光。
“周姑娘！”王阿婆把粥塞进她手里，“喝口热的，有力气！”
周南喝了两口，热流从喉咙窜到胃里。她望着前方——藏珠洞的铁栅栏在火把下泛着冷光，洞口堆着半人高的碎石，显然是临时封堵的。
“搬石头！”她大喝。
百姓们立刻涌上来。老汉用粪叉撬起碎石，妇人用竹篮传递，孩童蹲在地上捡小石块。陈老匠的铁锤砸在铁栅栏上，“叮当”声里，铁栅栏被砸出个缺口。
“通了！”
人群欢呼着涌进洞穴。周南举着火把照向洞内——靠墙堆着成袋的稻谷，梁上挂着风干的腊肉，最深处的石台上，摆着个檀木匣，匣盖上刻着“金”字。
“这就是粮册。”头目瘫坐在地，“金狗每年的秋粮，都存在这儿……”
周南打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本。她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写着：“建炎五年夏，征淮北粮十万石，征淮南粮八万石，征江南粮五万石……”
“够了。”她抽出最上面的账本，“这些，够咱们撑到秋收。”
洞外突然传来喊杀声。周南转头，见金军的快船正从湖面驶来，船头上站着举着狼首刀的金将。
“放箭！”岳云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床弩的轰鸣再次炸响。金将的狼首刀被铁箭劈断，跌坐在船头。他的旗手刚要举旗，却被牛皋的板斧劈中肩膀，旗子“哗啦”落地，被渔民的渔网兜住，拖进太湖。
“撤！”金将嘶吼着，“往北方跑！”
“跑？”周南站在洞口，举着账本，“金狗的粮在太湖，你们的命，也在太湖。”
她望向洞外的百姓——王阿婆还在给伤员喂粥，小丫头的糖人分给了哭泣的孩童，陈老匠正用铁锤修补被砸坏的铁栅栏。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堵移动的墙。
“传令。”周南将账本塞进怀里，“把金狗的粮船凿沉，把他们的旗子烧了。告诉百姓——”她顿了顿，“告诉百姓，今年的秋粮，够吃。”
洞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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