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踏出古庙的刹那，迎面扑来的不是熟悉的天穹，而是一片陌生而苍茫的天地。
他微微眯起火眼金睛，金箍棒虽已化作一缕残焰藏于掌心，但他的感知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敏锐。风掠过他的毛发，带着一股陌生的气息——不是妖气，不是仙气，也不是魔气，而是一种介于万物之间的混沌之气，微弱却坚韧，仿佛某种全新的力量正在孕育。
“这是……”他低语一声，足尖轻点，身形如电般掠向远方。
一、天庭沉寂，诸神隐退
他首先跃上云霄，抬眼望向那片曾经辉煌无比的天穹。
往日里，天庭金阙巍峨，仙云缭绕，各路神将仙官往来穿梭，钟鸣鼎磬之声不绝于耳。而如今，云层之上，竟是一片寂静。
——天宫的轮廓仍在，但金銮殿的琉璃瓦黯淡无光，玉阶生尘，仙鹤不再，连那株传说中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蟠桃树，如今也只剩下枯枝，随风摇晃。
悟空心中一震，猛地一跃，穿过云层，直奔天宫正殿。
殿门虚掩，他一手推开，里面空荡荡的，连半点仙灵之气都感受不到。案上的玉简散落一地，有的已经腐朽，有的则空白如新，仿佛从未有人使用过。
“奇怪……”悟空挠了挠头，指尖无意间扫过一枚残破的玉简，刹那间，一段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
天庭最后一场集会，诸神面色凝重，玉帝高坐龙椅，却久久不语。太白金星捧着一卷文书，声音颤抖：“天道崩坏，封神榜残缺，天庭已无力再行天罚……诸神……诸神可自行选择去留。”
画面戛然而止。
悟空眉头紧锁：“诸神隐退了？”
他跃出殿外，俯瞰三界，果然不见任何神将仙官的踪影。往日里镇守四方的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乃至那些闲散仙君，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不成都躲起来了？”悟空嗤笑一声，却笑得有些勉强。
二、地府轮回停滞，亡魂游荡
他转身朝幽冥界飞去。
地府的入口依旧在奈何桥畔，但桥下忘川河水不再奔流，而是凝滞如墨，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幽魂，他们有的面目模糊，有的却清晰可辨，正茫然地游荡着，找不到方向。
悟空落在桥头，孟婆的茶摊早已不见，只有一口孤零零的铜锅斜插在岸边，锅里空空如也，连半点鬼气都未升起。
“喂——”悟空喊了一声，声音在幽冥界回荡，却无人应答。
他索性跳下奈何桥，踏入地府深处。
往日里阴森恐怖的森罗殿，如今门户大开，殿内烛火全灭，判官笔倒插在案上，墨迹未干，仿佛书写者突然离去。
悟空随手翻开一本生死簿，上面的字迹竟在缓缓消失，而新的名字却不再增添。
“啧，连轮回都停了？”他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若天道崩坏，轮回停滞，那死去的人将何去何从？
他正思索间，忽然听见一阵低语声。
声音来自殿外，无数亡魂聚集在森罗殿广场上，他们有的喃喃自语，有的哭泣，有的则茫然地仰望虚空，似在等待什么。
悟空走出殿门，目光扫过那些亡魂，忽而愣住——
其中竟有他熟悉的面孔。
那年他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偶尔能看见山脚下路过的农夫、猎户，甚至还有几个顽童。如今，他们早已老去、死去，魂魄却站在他面前，神情恍惚，似在等待他开口。
“大圣……”一个老农模样的魂魄颤巍巍地开口，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天……天还会亮吗？”
悟空喉咙发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人族崛起，天道易主
他沉默片刻，忽然振袖一挥，身形冲天而起，直奔人间。
云层之下，大地早已变了模样。
——山川依旧，河流不改，但人烟却比往日更加繁盛。城墙高筑，村落连绵，田埂间耕作的不再是凡人，而是一些体内隐约闪烁着微光的“新人类”。
悟空落在一片田野边，恰好看见一名少年挥动锄头。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衣衫褴褛，但动作却格外有力。锄头落下时，土地竟自行翻涌，仿佛有灵性般自动分开，形成整齐的田垄。
悟空瞪大眼睛：“这……”
少年似有所感，抬头望来，四目相对。
少年愣了一下，咧嘴一笑：“咦？你是谁？怎么长得像那壁画上的齐天大圣？”
悟空哈哈大笑：“小娃儿，你可知道如今是谁在执掌天道？”
少年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天道？不就是咱们人自己吗？”
“人自己？”悟空眉头紧锁。
少年指着远处的一座城池：“城里的先生说的，说天庭那些神仙早就不理事了，现在人间的一切，都得靠咱们自己。前些年瘟疫横行，是药王谷的人研究出了新药；前些年洪水泛滥，是工部的人造了水渠；连耕种这事儿，也是咱们自己琢磨出了新法子……”
悟空听得怔住。
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他曾对唐僧说过一句话——“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当时只当是戏言，如今竟一语成谶。
四、悟空的感慨
少年还在喋喋不休：“先生还说，若有一天，连神仙都消失了，咱们人族也能自己顶天立地！”
悟空沉默良久，忽而仰天大笑：“好！好！好一个‘人定胜天’！”
这一笑，惊得田间的飞鸟四散，惊得远处的农夫抬头张望，却无人能窥见那抹藏在云层后的金色身影。
他忽然想起当年大闹天宫时，玉帝惊慌失措的模样，想起如来佛祖掌心那无尽的压抑，想起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孤独……
而如今，天庭陨落，神仙隐退，轮回停滞，可人间却依然在向前。
——没有神，人依然能活。
——没有仙，人依然能强。
悟空忽然觉得，这一幕，或许比他当年大闹天宫更加痛快。
“哈！”他纵身一跃，踏云而起，身影渐渐消失在天际。
远方，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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