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的风头，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陆微澜的名字，如今在京城贵女圈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之而来的，便是各路人马的关注和……算计。
这日清晨，陆微澜刚用完一顿中西合璧的创意早餐——空间出品的全麦面包片配煎蛋培根，外加一碗丫鬟煮的红枣小米粥——继母王氏便满面春风地踏入了她的悠然居。
“澜儿啊，气色不错嘛！看来这几日歇息得很好。”王氏一进门，便堆起一脸慈爱的笑容，目光在陆微澜身上来回打量，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成功售出的珍品。
陆微澜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起身福了福：“母亲安好。母亲今日怎地有空过来了？”她心中已隐隐猜到王氏的来意，八成又与她的终身大事有关。自打百花宴后，上门向陆府或明或暗打探她消息、甚至有意结亲的人家，确实多了不少。
“哎呀，自家女儿的院子，母亲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了，还分什么有空没空？”王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初夏的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院中几株新栽的月季开得正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陆微澜在自己的小院里，总是能营造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悠闲氛围。
王氏显然也很享受这里的清雅，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进入正题：“澜儿啊，有件事，母亲想跟你商量商量。”
“母亲请说，女儿听着便是。”陆微澜垂下眼帘，一副乖巧聆听的模样，心中却早已开启了吐槽模式：来了来了，经典开场白，接下来怕不是又要为了你好了。
果不其然，王氏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知道，自打上次百花宴后，你在京中的名声越发响亮了。不少人家都托了媒人上门，想要与我们陆家结亲。我和你父亲呢，也为你仔细筛选了一番……”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陆微澜的反应。见陆微澜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才继续道：“这几日啊，吏科给事中李大人的夫人，托了城西最有名的张媒婆上门提亲，说是想为她家长子李明轩，求娶你呢。”
“李明轩？”陆微澜微微挑眉，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吏科给事中，官职不高，但位在言路，也算清贵。只是这李明轩……她似乎没什么印象。
“正是李明轩李公子！”王氏见她似乎有些兴趣，立刻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那架势，活像个金牌红娘，“澜儿你有所不知，这位李公子啊，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如意郎君！他年方二十，生得是一表人才，白净斯文，满腹才学！年纪轻轻便已通过了吏部的铨选，如今虽只是在吏部观政，但深得几位堂官赏识，都说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呢！”
“哦？母亲说的这位李公子，当真如此出众？”陆微澜故作好奇地问道，心中却在暗自盘算：吏部观政，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这前途不可限量的说辞，未免也太 了些。王氏这番吹捧，水分怕是不少。
“那是自然！”王氏拍着胸脯保证道，“母亲还能骗你不成？这张媒婆啊，可是把李公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他不仅才华横溢，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谦逊有礼，孝顺父母，待人接物更是周到妥帖，在同辈的公子哥儿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陆微澜嫁入李家，夫妻和美，家族荣耀的景象了。
陆微澜一边听着王氏滔滔不绝的安利，一边在心中默默地给这位素未谋面的李公子打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一表人才？白净斯文？这年头，光看脸可不行，知人知面不知心。
满腹才学？前途不可限量？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品性一等一的好？谦逊有礼？孝顺父母？这些场面话，听听也就罢了，谁家提亲不说自家儿子好？
她心中暗自吐槽：王氏这怕不是被那张媒婆给洗脑了吧？还是说，这李家许了什么天大的好处，让她如此上心？
母亲，陆微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位李大人家境如何？李公子是嫡是庶？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王氏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问到点子上了！这李大人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殷实之家，在京中亦有几处不错的产业。最要紧的是，这位李明轩李公子，乃是李大人的嫡长子！下面只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嫡亲妹妹。你想想，这嫡长子的身份，将来是要继承家业，光耀门楣的！你若嫁过去，便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上无公婆刁难，李大人原配早逝，如今是继室，据说性子绵软，下无妯娌争斗，这日子过得多舒心啊！”
嫡长子？上无公婆刁难？听起来倒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理想夫婿。
陆微澜心中却是一动。越是听起来完美无缺，往往越是藏着猫腻。她可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块。
母亲，陆微澜沉吟片刻，又问道，“那李夫人……也就是李公子的继母，为人如何？她对这门亲事，又是什么态度？”
王氏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嗨，一个继室罢了，能有什么主见？听张媒婆说，那李夫人巴不得能娶个像你这般有才名、有贤妃娘娘赏识的儿媳妇进门呢，也好为她自己和她亲生的女儿脸上添光。她对这门亲事，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陆微澜听了，心中冷笑一声。王氏自己便是继室，却如此轻视别的继室，还真是……讽刺。不过，她也从王氏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端倪。这位李夫人，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巴结权贵，为自己和女儿铺路，这种心思，与王氏何其相似。
“母亲如此看好这门亲事，想来那李家是极有诚意的了？”陆微澜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
“那是当然！”王氏得意洋洋地说道，“张媒婆说了，李家对你可是满意得不得了！说你不仅容貌才情出众，更难得的是有福气，能得贤妃娘娘青眼。他们还说了，若是这门亲事能成，聘礼方面，绝不会亏待了你！保管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她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而且啊，母亲还听说，这位李公子，似乎对你也是……颇有耳闻，心生仰慕呢！你想想，若是能嫁一个真心爱慕你的夫君，那日子过得多有滋味啊！”
心生仰慕？陆微澜心中嗤笑。她和这位李公子素未谋面，何来仰慕之说？怕不是看中了她在百花宴上的风头，以及她身后可能带来的附加价值吧。
不过，她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微微红了脸，低声道：“母亲……女儿全凭母亲和父亲做主便是。”
王氏见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心中更是得意，以为陆微澜已被她说动了心。她拍了拍陆微澜的手，笑道：“好孩子，你能明白母亲的苦心就好。这门亲事呢，我和你父亲都觉得不错。不过，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总归还是要你自己点头才行。这样吧，过几日，母亲寻个机会，安排你和那位李公子……嗯，偶遇一下，让你也亲眼瞧瞧，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品相貌。若是你也觉得合意，那咱们就……”
“偶遇？”陆微澜心中暗道，这偶遇的戏码，还真是百用不厌啊。
“是啊。”王氏点头道，“总不好直接安排相亲，显得太刻意了。就说……嗯，过几日静心庵不是有个祈福法会吗？京中不少女眷都会去。到时候，母亲带你一起去添香油，李夫人呢，也恰好会带着李公子去。你们在庵里不期而遇，说上几句话，彼此留个印象，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氏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陆微澜心中却是冷笑连连。这哪里是什么偶遇，分明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变相相亲大会！静心庵？那地方她也略有耳闻，名为清修之地，实则却是京中贵妇们社交和暗中为儿女相看的热门场所。
不过，她倒也不反对去偶遇一下。她也想亲眼看看，这位被王氏夸得天花乱坠的李明轩李公子，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是真金还是败絮，总要验过才知道。
“一切但凭母亲安排。”陆微澜乖巧地应道，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
送走了兴高采烈的王氏，陆微澜立刻唤来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如月。
“如月，你即刻派人去仔细打探一下，吏科给事中李大人家的长子李明轩，他的品性、才学、日常言行、有无不良嗜好，以及他在外间的风评，越详细越好。记住，此事要办得隐秘些，莫要让人察觉。”陆微澜神色平静地吩咐道，眼中却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她从来不相信别人嘴里的完美，凡事总要自己查证一番，才能安心。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如月躬身领命而去。她知道，自家小姐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实则心中自有丘壑。这位李公子，怕是要被小姐好好盘问一番了。
陆微澜看着如月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李明轩么？她倒要看看，你究竟是龙是虫。
若是真如王氏所说那般优秀，她倒也不介意……让他成为自己博爱名单上的一个候选人。
但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那她可就要好好地招待一下这位不请自来的良缘了。
毕竟，生活如此无聊，总得找点乐子，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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