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君要和娄大郎成亲？”姜旭直接惊得变了声调。
“不是，听说是这位躺着的娄镇将想娶我。”。
温清宁一句话，直接把姜旭震懵。
他张着大嘴，看了看地上的无头尸，又把脑袋扭向淡定地说着自己亲事的女子，好半晌吐不出来一个字。
“从县尉的反应来看，是既没见过我的庚帖，也不知道这事。”温清宁从锦袋中取出一块绢布蒙住口鼻，接着便掏出一双手衣往手上套，“我与娄之阳勉强算的上结怨，牵强点来说就是有作案动机，按规矩我不应该参与此案。但是，这几日我一直留在温家村，又缺少作案时间。所以……”
她勒紧手衣的系带，直视着姜旭，表情平静，眼神幽深。
平安诧异地看了温清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郡君似乎很厌恶娄之阳，提起他时声音明显变得冷漠，而这些变化是在进入这个院子之后，确切说的在看到这些引魂幡后。
这么想着，平安抬头往上看，视线从一个个人名上滑过。
姜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至少没跑，而我们一时间也找不到别人来验尸了。镇将虽然位卑，但他又不是只一个人，要是没个正经交代，不说上头怎么样，光其他武夫闹起来就够咱们喝一壶了。”
他再次拱手作揖，语带恳求，“郡君，您在中兴县的事咱们也有所耳闻，只要您肯验，就算得出来女鬼索命我也认。”
“这满院子的咒文不是已经认定了吗？”平安不满他拿形势，扮可怜说事，用在场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的嘀咕道，“什么咱们，我家大将军都没这么压过我家郡君。”
他特意用了沈钧行的官职，就是想告诉姜旭他们军里也有人！
然而焦急的姜旭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用词，听到“大将军”三个字大大松了口气：“这样最好，要是他们不能接受鬼神之说，有大将军从中斡旋，至少不用担心挨打了。”
媚眼抛给了瞎子，平安吃不准他是真没听懂，还是装的，但不论他是哪一种，都不好再继续说下。
“鬼神啊……县尉如果希望的话，这世间万事皆可是鬼神所为。”温清宁迈过门槛，侧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姜旭，“虽然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但我晓得，比起真相，有时候鬼神更容易抚平人心执怨。”
姜旭迎上温清宁的视线，表情坦荡又茫然：“郡君说的这些下官不太懂，就希望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结果。”
“都能接受？”温清宁站在屋子中间，将屋中所有纳入眼底，嘴唇翕动，“那是不可能的，总有人会不满意，也许是苦主，也许是死者。”
平安跟在她身后，手上拿着随身携带的纸笔准备做记录，听清她近乎自语的低喃，
神色讶异，猜测道：郡君莫非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难道是这个姜县尉？还是段县尉夫妇？
温清宁看了眼站在门口没有进屋的姜旭，走到无头尸身边蹲下，开口说下今日验尸的第一句话：“记，屋中没有血迹。”
平安正要下笔，忽然一怔，随即环视一圈：“真的一滴血都没有！这里不是案发现场？”
回答平安的是姜旭：“娄镇将应该就是死在这屋，这也是奇怪的地方，但是据守夜的来旺说娄镇将一整夜都没有离开过屋子——来旺就是娄镇将的亲随，之后一直有人在这里把守。”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有人进屋打扫。
“记，脖颈断处齐整，但前脖皮肉断处不平整。”
突然响起的声音唤回平安的注意力，他记下温清宁所说，扫见她的动作，不由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只见温清宁单膝跪地，戴着手衣的手指从断掉的后脖颈一点点往前抹，甚至爬凑到近处查看。
温清宁看一眼没有沾上任何血迹的手衣，轻轻“咦”了一声，皱眉沉思片刻忽然拽下自己面上的绢布，低头细闻。
看到她闻断掉的脖子，姜旭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搅，紧接着“呕”了一声，随即掉头就吐。
连绵不绝的呕吐声顿时从院子传进屋里。
“姜县尉似乎羸弱些呀。”平安语气平静地说道。
温清宁抬头看到他微微发紧的脸色，没有戳穿，说道：“记，断处有奇香，香味像酒肉炖……”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哕——”
纸笔落地，先前拿着它们的人一个起跳冲出去，旋即响起两道呕吐声。
温清宁叹了口气，捡起被平安丢下的纸笔动手写下：断处有奇香，香味像酒肉炖煮时的味道，又像烟熏之味，其中夹杂他味，味道复杂。
她拧眉望着精心处理的尸体，疑惑丛生：没有腐烂，没有血坠，连一滴血都没有，这种费力的高超的手法为什么要用在这里？
沉思良久仍然摸不到头绪，只能暂且放下继续勘验。
温清宁翻看娄之阳手掌，看到他十指全部蓄甲时微微挑了挑眉。
蓄甲、手掌无茧、手背关节白嫩，但右手大拇指骨上节、食指指腹以及中指指节内侧生了一层薄茧。
跟着，她解开娄之阳的衣服，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疤痕，大腿内侧也没有骑马留下的厚茧……
小半个时辰后验尸结束，清理干净的平安和姜旭也白着脸回来了。
“郡君，属下失礼。”平安面露愧色。
“验尸与打仗不同，你不习惯也无妨。”温清宁唇角将纸笔递还，转而看向扶着门框的姜旭问道，“娄镇将应该会骑马吧？”
姜旭点了点头，语气虚弱：“听说娄镇将是马军出身，平日也喜欢打马球，与人赛马。”
平安看到纸上“大腿内侧无茧”的字样，眨了眨眼，然后便听到温清宁又问：“那娄镇将可是讲究之人？”
姜旭语调微扬：“没听说啊。”
温清宁肃声再问：“那么娄镇将可擅书法？或是平日常常练字？”
姜旭忍不住笑了一下：“满梁县谁不知道娄镇将连字都认不全，要不然也不会只能在镇将的位置上混。”说完瞥见无头尸，后脖颈霎时寒毛倒竖连忙行礼告罪，又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莫怪莫怪。”
“这样……这尸骸应该不是娄之阳，是个喜练字，养尊处优的富家翁。”温清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扔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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