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的宫灯光芒摇曳,映照着那具身着残破宫装、提灯前行的晶莹骸骨。它行走的姿态僵硬而刻板,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白玉石板的固定位置,发出“哒、哒”的轻响,在死寂的宫殿中回荡,如同某种古老的计时器。
没有杀意,没有威压,只有一种跨越了万古岁月的苍凉与沉寂。
萧烬屏息凝神,混沌真元在体内缓缓流转,归墟意境引而不发,紧盯着这具诡异的骸骨。他无法判断其是敌是友,但直觉告诉他,这绝非之前在流沙古殿遇到的那种纯粹由执念驱动的杀戮傀儡。
骸骨在距离萧烬约三丈远处停了下来。它那空洞的眼眶,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萧烬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胸口的混沌晶石位置。
良久,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骨头在摩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直接传入萧烬的识海:
“混沌……之源……终于……等到了……”
它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以及一丝……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萧烬心中一震!这骸骨,竟然认识混沌晶石?!还说什么“终于等到了”?
“前辈是何人?此地又是何处?”萧烬沉声问道,并未放松警惕。
“吾……乃‘巡天殿’……守殿使……残骸……”骸骨的声音依旧断续,却带着一种源自骨子里的骄傲与肃穆,“此地……乃‘巡天古殿’……观测周天星轨……推演万物命运之地……”
巡天殿?观测星轨?推演命运?
萧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名字,这职能,听起来就非同小可!难道上古时期,真有如此恐怖的势力,能够观测星辰轨迹,推演众生命运?
“观测星轨……推演命运……如此伟力,为何会湮灭于历史长河?”萧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骸骨沉默了许久,宫灯中的幽绿火焰微微跳动,仿佛在回忆那湮灭于时光中的惨烈。
“命运……不可轻窥……星轨……亦会偏移……”它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怆与悔恨,“吾等……妄图执掌命运之弦……终引来了……纪元之劫……星辰坠落……万物归墟……”
纪元之劫!星辰坠落!万物归墟!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般敲击在萧烬的心头!这与他在归墟石碑中看到的记忆碎片,与壁画上描绘的景象,完全吻合!
“纪元之劫……是什么?是谁引发的?”萧烬追问道,他感觉自已正在触摸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不可言……不可名……”骸骨的声音中透露出极大的恐惧,甚至连那晶莹的骨骼都微微颤抖起来,“那是……存在于概念之外的……大恐怖……是秩序的背面……是混沌的……另一种形态……”
它似乎不敢,或者说无法具体描述那场劫难的根源。
“那混沌晶石……又是什么?与巡天殿有何关系?”萧烬抚向胸口,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混沌之源……乃定鼎星轨……维系命运长河……的三大基石之一……”骸骨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混沌晶石上,带着无比的敬畏,“亦是……抵御‘祂们’侵蚀的……最后希望……巡天殿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等待……它的归来……”
三大基石?抵御“祂们”?
信息量太大,让萧烬一时难以消化。混沌晶石竟然是维系某种平衡的基石?而巡天殿,竟然是守护它的组织?那另外两块基石是什么?“祂们”又是指什么?是引发纪元之劫的存在吗?
“我……并非它的归来者。”萧烬冷静地说道,“我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了它。”
“吾……知晓……”骸骨的声音似乎平和了一些,“源初之种……已然择主……便是新的希望……你的身上……有‘归墟’的印记……亦有‘星宫’的因果……这便是……命运的选择……”
它竟然连《幽玄真解》和璇玑的星宫传承都能感知到!
“前辈在此等待无数岁月,如今等到我,需要我做什么?”萧烬直接问道。他不相信这守殿使残骸出现,只是为了跟他讲述这些古老的秘辛。
“带它……离开……继续……前行……”骸骨缓缓抬起那只没有提灯的手骨,指向宫殿深处,“古殿核心……星轨罗盘……记录着……最后的观测……以及……通往‘初始之地’的……部分星路……”
初始之地?是混沌晶石的来源地吗?
“星轨罗盘在何处?我该如何离开这里?”萧烬问道。当务之急,是找到罗盘,然后离开此地与璇玑她们汇合。
“随……吾来……”
骸骨转过身,提着宫灯,迈着僵硬的步伐,向着宫殿深处走去。
萧烬略一沉吟,便跟了上去。这骸骨似乎并无恶意,而且,他需要那星轨罗盘记录的信息。
跟在骸骨身后,穿过一条条回廊,经过一座座坍塌的偏殿。骸骨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到刻入骨髓,总能避开那些隐藏的空间裂缝和崩塌的区域。
途中,萧烬又看到了更多残破的壁画和刻文,大多与星辰运转、命运长河有关,其中多次出现了那枚混沌晶石的图案,以及另外两个模糊的、散发着不同光辉的印记,想必就是所谓的另外两块“基石”。
他还看到了一些战斗的痕迹,巨大的爪印、被腐蚀的墙壁、以及一些非人形态的骨骸,显然这座古殿在废弃前,经历了惨烈的战斗。
最终,骸骨带着萧烬来到了一扇巨大的、布满玄奥星辰符文的白玉大门前。大门紧闭,散发出古老而强大的禁制波动。
“核心……便在门后……”骸骨停下脚步,转向萧烬,“唯有……混沌之源……方可开启……”
萧烬走上前,将手掌按在冰冷的白玉大门上,心念一动,引导着一丝混沌真元注入其中。
“嗡——!”
白玉大门上的星辰符文逐一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星河!大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生灭规律的气息,从门缝中扑面而来!
萧烬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殿堂,穹顶之上,并非壁画,而是真实的、缓缓旋转的周天星斗投影!星辰明灭,轨迹玄奥,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搬到了殿中。
殿堂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巨大罗盘!罗盘通体由某种暗金色的未知金属打造,表面刻满了无数细密到极致的星辰刻度与蜿蜒复杂的轨迹线条。这些线条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变幻,模拟着星辰的运行!
这就是星轨罗盘!
而在罗盘的中心,有一个凹槽,其形状大小,与萧烬胸口的混沌晶石,一模一样!
“将……混沌之源……置于……核心……”骸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激动与期盼。
萧烬没有犹豫,走上前,取出那枚一直温养在胸口的混沌晶石,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罗盘中心的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嗡!!!”
就在混沌晶石归位的刹那,整个星轨罗盘猛地一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穹顶的星斗投影旋转速度骤然加快!罗盘表面那些流动的轨迹线条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变幻!
无数细碎的光点从罗盘中飞出,在萧烬面前凝聚成一片浩瀚的、不断变化的星空图谱!其中,一条由无数光点连接而成的、断断续续的微弱光路,格外显眼,指向星空图谱的深处一个极其黯淡的区域。
那,就是通往“初始之地”的部分星路!
与此同时,海量的信息如同洪流般,顺着与混沌晶石的联系,涌入萧烬的识海!这些信息包罗万象,有关于星辰运转的规律,有关于上古某些重大事件的模糊记录,有关于各种奇异种族和地域的记载,但更多的,是关于那场“纪元之劫”的碎片化描述,以及对抗那种“大恐怖”的只言片语!
信息太过庞大浩瀚,以萧烬如今的神魂强度,根本无法完全接收和理解,大部分都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些最深刻、最关键的印记沉淀在他的记忆深处。
其中,就包括那副通往“初始之地”的残缺星路图!
不知过了多久,罗盘的光芒渐渐平息,恢复了缓慢的运转。混沌晶石也从凹槽中自动飞回,落入萧烬手中,似乎完成了一次重要的“充能”或者“信息同步”,变得更加温润内敛。
“使命……已完成……”守殿骸骨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仿佛随时会消散,“年轻的守护者……前路……艰险……小心……幽冥……他们……已被‘暗面’……侵蚀……”
幽冥?被暗面侵蚀?萧烬心中凛然,还想再问,那守殿骸骨却已经化作点点晶莹的光粒,如同流萤般缓缓升空,最终彻底消散在殿堂之中,只留下那盏幽绿的宫灯,“啪”地一声轻响,摔落在地,灯灭,骨消。
它等待了万古岁月,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得以彻底安息。
萧烬对着骸骨消散的地方,郑重地行了一礼。无论这巡天殿上古时期做了什么,这守殿使坚守职责直至最后一刻,值得尊敬。
他收起混沌晶石,目光再次投向那星轨罗盘。虽然大部分信息无法理解,但那副残缺星路图,以及关于幽冥可能被所谓“暗面”侵蚀的警示,价值无可估量。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在殿堂中寻找了一番,他在罗盘后方发现了一个小型的、与之前沼泽中那个类似的传送阵。这个传送阵保存相对完好,能量波动稳定。
将几块灵石嵌入阵眼,传送阵亮起柔和的光芒。
萧烬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万古秘辛的巡天古殿,一步踏入了传送阵中。
光芒闪过,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一片陌生的山林之中,阳光刺眼,鸟语花香,已然离开了那座地下古殿。根据周围环境和星图对比,这里应该还在青木原范围内,但距离之前的迷雾沼泽已有相当一段距离。
他立刻尝试通过之前留给璇玑的传讯玉符联系,却毫无回应。看来要么是距离太远,要么是她们所在的环境有干扰。
必须尽快找到她们!
萧烬辨明方向,正欲动身,忽然,他眼神一凝,猛地看向侧前方的密林深处!
那里,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以及一股……让他体内混沌晶石微微躁动的、熟悉的幽冥鬼气!
还有一股……清冷凌厉的剑气!
是青岚剑宗的人?在与幽冥教交手?
萧烬心中一动,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潜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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