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风，停了。
那句来自远古的低语，如同一根冰冷的毒刺，扎在三人的神魂深处，缓缓消散。
“祭品……很好……”
“吾……在‘归墟’……等你……”
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
三人死死盯着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虚空裂隙，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缓缓收紧。
裂隙不大，却黑得纯粹，黑得令人心悸。
它不吞噬光，而是扭曲了光的概念，让视线所及之处的一切常理都宣告无效。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陌生的味道。
那不是硫磺，也不是血腥，而是一种类似于金属锈蚀混合着古老尘土的腐败气息，直接刺激着人的本能，催生出最原始的恐惧。
洛桑嘉措拄着金刚杵，强撑着没有倒下。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为失血而毫无颜色，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死死锁住那片不祥的漆黑。
卓玛拉姆掌心那朵金色莲花消失的地方，一片冰凉。
刚刚净化魔头的神圣感，此刻被一种彻骨的寒意取代。
丹增罗布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再次掐动法诀，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金色流光。
“它在扩大。”
他的声音干涩，打破了这片死寂。
那道漆黑的裂隙，如同一张缓慢呼吸的嘴，边缘处细碎的空间法则像是玻璃碴子一样不断剥落，每一次微小的扩张，都让周围的虚空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异界气息”，正从那道裂隙中争先恐后地涌出。
佛窟前，刚刚恢复了一点生机的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卷曲，最终化为一滩黑色的烂泥。
坚硬的岩石表面，浮现出大片大片暗绿色的苔藓，那些苔藓仿佛活物，还在微微蠕动。
整个山谷刚刚恢复的明亮，再一次被阴翳笼罩。
“不能让它继续侵蚀这里。”
卓玛拉姆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封印它。”
洛桑嘉措言简意赅，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脚步沉重却异常稳定地向前踏出一步。
“洛桑，你……”
丹增罗布面露忧色。
“死不了。”
洛桑嘉措咧开嘴，露出一口染血的白牙，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悍不畏死的决绝。
他双手紧握金刚杵，将这件降魔圣物高高举起。
“喝！”
一声爆喝，他将金刚杵狠狠地掷向虚空裂隙最核心的那一点。
金刚杵没有飞入裂隙，而是在距离裂隙三尺远的地方骤然停住，杵身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如同一颗小太阳，强行镇住了那片不断崩塌的空间。
“丹增！”
洛桑嘉措的吼声在山谷中回荡。
丹增罗布不再犹豫，他双掌猛然合十，早已蓄势待发的阵法之力轰然引爆。
“天、地、玄、黄，定！”
残存的天地玄黄阵图再次显现，这一次，那些金色的阵纹不再是杀伐的利器，而是化作了无数根柔韧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缠绕向那道裂隙的边缘，仿佛一位技艺最高超的裁缝，试图将这片被撕裂的天地重新缝合。
空间被强行稳固，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然而，那些从裂隙中渗透出来的异界气息，却绕过了金刚杵的佛光与阵法的封锁，如同阴毒的触手，继续向外蔓延。
卓玛拉姆踏前一步，站到了两人身前。
她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古朴的法印。
“天命护佑。”
她轻声呢喃。
一层柔和却不容侵犯的圣洁光幕，以她为中心，骤然展开，如同一面巨大的琉璃盾牌，精准地挡在了异界气息与山谷之间。
嗤嗤——
那阴冷腐败的气息撞在光幕之上，如同滚油泼上冰雪，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消融声，随即化作缕缕青烟，彻底消散。
三个人，三种力量，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洛桑嘉措以自身佛力镇压核心。
丹增罗布以阵法之力缝合空间。
卓玛拉姆以天命之力净化邪秽。
僵持，对抗，消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道漆黑的裂隙在三人的合力压制下，发出了不甘的嘶鸣，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内收缩。
终于，在一声剧烈的空间震荡之后，那道狰狞的口子被强行压缩成了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线，表面覆盖着金色的阵纹与圣洁的光晕，被暂时封印了起来。
山谷，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洛桑嘉措闷哼一声，身体一晃，单膝跪倒在地，金刚杵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光芒黯淡。
丹增罗布同样汗如雨下，脸色煞白地连连后退，靠在一块山石上剧烈地喘息。
卓玛拉姆收回光幕，身体也微微摇晃了一下，但她的目光，却被丹增罗布身前漂浮的几点微光吸引了。
那是几点漆黑如墨的尘埃，在封印完成的瞬间，被丹增罗布的阵法之力从裂隙中剥离了出来，没有被卓玛拉姆的净化之光触及。
丹增罗布显然也注意到了。
他强打精神，伸出颤抖的右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微缩的金色阵盘，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点黑色尘埃牵引过来。
就在那尘埃落入他掌心阵盘的瞬间。
丹增罗布的身体猛地一震，双眼骤然睁大，瞳孔中闪过无数混乱而破碎的画面。
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荒芜草原。
干涸龟裂的大地，寸草不生。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
在大地的最深处，他“看”到了一股比山谷魔头强大千百倍的邪恶力量正在沉睡。
一个模糊却精准无比的空间坐标，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是……上古魔神的残魂碎片。”
丹增罗布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什么？”
洛桑嘉措抬起头，眼神锐利。
丹增罗布缓缓握紧拳头，将那点残魂碎片彻底捏碎，他看向洛桑嘉措和卓玛拉姆，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碎片里，有一个坐标。”
“它指向了西藏，阿里地区的‘草原恶魔’之地。”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
“传说中，那里是‘龙脉之眼’的另一个核心。”
“如果说这里的佛窟是魔神降临的‘门’，那片草原，就是祂力量的‘根’。”
丹增罗布的目光扫过两人，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足以颠覆乾坤的秘密。
“一旦让祂在那里彻底复苏，整个青藏，乃至整个天下，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这，恐怕就与我们一直在追查的‘大清国运’的最终走向，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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