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食堂的玻璃窗，在原木色的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食堂里人声鼎沸，金属餐盘碰撞的叮当声、筷子敲击碗沿的笃笃声，还有老师们闲聊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热闹而又寻常的画面。
谢长天端着大碗，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饭菜，目光落在对面的田建春身上。
“你咋不想列席下午的讨论会呢？” 谢长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田建春耳中。
田建春放下筷子，用指腹蹭了蹭嘴角的油渍，沉吟片刻才开口：“谢院长，我上午跟您提过的那些远大宏伟的规划，从您口中说出来才更有分量和效果。”
他顿了顿，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再说，我一个刚毕业离校的学生，往班子讨论会上凑，怕不是要被人背后戳脊梁骨，戳我倒没什么我怕别人议论您，真没必要。”
谢长天闻言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下愈发明显：“你呀，就是想太多。”
心里却暗自思忖，这年轻人也就对自己掏心窝子说几句真心话，换了旁人，怕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他深知田建春的性子，看似木讷寡言，实则心思缜密，只是不爱轻易表露罢了。
“对了，” 谢长天忽然想起一事，“明天跟学院的车去省里，应该就我、老顾和你三个。到了那边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吧。”
“好的，谢谢您。”
田建春感激地点点头，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肉质香糯，肥而不腻，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味道；再扒拉一口白菜土豆粉条，浓郁的汤汁裹着绵软的土豆，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
“谢院长，” 他咂咂嘴，忽然抬头问道，“是不是我太念旧了？总觉得咱们学院的饭比老家的好吃多了。”
谢长天被逗得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都是些家常便饭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或许真跟水土有关。你看咱们山城西南那座山，翻过山头就是帝陵所在地，地气不同，长出的东西自然不一样。”
田建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呢。我们老家也有板栗，可总不如这边的香甜。听老人说，就连山那边县里的板栗，都比我们老家的口感好。”
“说到这个，” 谢长天放下筷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晚点我问问老顾，要不要带点儿板栗过去。”
可转念一想，这次去省里并非私人行程，带着特产反而不妥。
若是真想给人家送点东西，不如过后邮寄过去，既体面又不会引人非议。
田建春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谢院长这是把他当成自家人看待了。
俩人吃过饭，并肩走出食堂。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田建春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迎面吹来的风夹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残叶和雪粒打着旋儿。
有认识田建春的老师，见他跟在谢长天身后，忍不住在背后窃窃私语。
“那不是 86 级的田建春吗？怎么又回来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老师小声问道，眼神里满是疑惑。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老师好奇地探头：“学生？跟谢院长是亲戚关系？”
“不是亲戚，就是学生。” 戴眼镜的老师解释道，“那一届专科里的前三名，还同时修了中医函授的课程。”
“咱们学院还有中医函授？” 年轻老师一脸惊讶。
……
议论声像细小的尘埃，飘散在空气中。
被议论的两个人却浑然未觉，走在正午的阳光下，步履平稳。
谢长天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田建春则望着远处的教学楼，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
下午，山城医学院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是要下雪。
班子讨论会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争吵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屋顶。
谢长天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现在医疗行业发展这么快，对人才的需求越来越大，扩招是迫在眉睫！异地另建更是大势所趋！你们难道看不到现在的发展形势吗？”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愤怒。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姓赵的副院长立刻反驳：“谢院长，你这是急功近利！咱们学院的师资力量本来就紧张，再扩招，教学质量怎么保证？异地另建更是劳民伤财，完全没有必要！”
“你这是固步自封！” 谢长天身边的附属医院的钱院长忍不住插话，“现在哪个医院不在扩建、要人？咱们医学院再守着老摊子，迟早要被淘汰！”
“淘汰？我看是你、你们想一步登天吧！” 反对派里的附属医院姓丁的的副院长冷笑一声，“教学质量才是根本！盲目扩招，最后砸的是咱们学院的牌子！”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脖子粗的，就差指着鼻子骂娘了。
谢长天这边主张扩招、异地另建的有三四个个人，而反对派却比他们多了两个，气势上明显占了上风。
“教学质量？”
谢长天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手撑着会议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难道扩招就意味着要牺牲教学质量？我们可以引进更多优秀师资，改善教学设施！固步自封才会让学院走向衰落！”
反对派的赵副院长重重地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没察觉：“引进师资？改善设施？哪来的钱？异地另建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这些钱要是投入到现有的教学中，能让多少学生受益？”
附属医院丁副院长跟着说道：“就是，我们不能为了追求规模，就忘了办学的根本。学生在我们这里是学知识、学技能的，不是来凑数的。要是培养出一批不合格的医生，那是对患者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学院声誉的损害！”
谢长天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两位副院长，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们…… 你们这是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一点利益，看不到长远的发展！现在不抓住机会扩大规模，提升影响力，以后想发展都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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