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剑宗，揽月殿
与凌霄大殿的肃杀冰冷截然不同，这里依旧弥漫着宁静祥和的气息。被萧凌尘剑压摧毁的痕迹早已被她随手抹去，恢复如初
大殿内淡淡的檀香袅袅，沁人心脾
青云真人并未端坐，而是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半躺在一张铺着柔软云锦垫子的长椅上
她素雅的道袍衣襟微敞，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锁骨，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几缕发丝慵懒地垂落在脸颊。她一只手肘支着扶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则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之前和萧凌尘未下完的那局残棋
她的指尖捻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在棋盘上空虚点着，时而蹙眉，时而舒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依旧年轻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超越岁月的恬淡与惬意
对于一位活了七千多年的人来说，实力上限被定，反正也过不了几千年了，与其继续钻研突破的法子，倒不如摆烂
突破？
看心情吧，无聊了再说
都试图突破次了都没用……
那突破个锤子？
她认为追求内心的平静和舒适，远比端着架子重要得多
当然，在晚辈弟子面前，她还是会收敛几分，维持着青云剑宗宗主的威仪，但私下里，尤其在这揽月殿中，自然是随心所欲
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没人管得着，她自己也不要护卫和下人，自己一个人住着也挺自在
殿门处空间微，萧凌尘的身影一步踏出。他依旧穿着那身衣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沉重却难以掩饰
青云真人在萧凌尘出现的瞬间，那慵懒的姿态便迅速调整。撑着侧脸的手放下，随意披散的长发她用灵力梳理得柔顺妥帖，微敞的衣襟也瞬间规整如初，她看向走来的萧凌尘的眼神也有些无奈
“这小年轻怎么又回来了……唉……估计是出事了…”她小声嘀咕着
她几乎是眨眼间就从“慵懒美人”切换回了“端庄宗主”模式，动作流畅自然。虽然萧凌尘是同辈阁主，修为地位相当，但毕竟比她年轻太多，在她心中更多是当自家出色的晚辈看待，该有的长辈形象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萧师弟？”青云真人坐直了身体，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真的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回来
她素手轻抬，旁边小几上一杯早已备好、温热的灵茶便平稳地飞向萧凌尘。“怎么去而复返？可是凌霄阁中……有变？要帮助吗？”
她的声音温润平和，带着一丝关切
萧凌尘伸手接住飞来的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
他走到青云真人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并未立刻饮茶，只是将茶杯握在掌心，感受着那份暖意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多谢……事情解决了……并不需要帮助……只是……”
他抬眼看向青云真人，那双锐利如剑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疲惫的阴翳
青云真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连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阁内剧变，远超我所料。”萧凌尘缓声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孤鸾峰上发生的一切，亚波人的阴谋诡计，二长老周显的野心与悔过，苏烬鸾被剥夺情感后的疯魔与最终空洞的离去，以及长老会议上周显的坦白和他最终的裁决……都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他的叙述没有过多渲染情绪，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青云真人静静地听萧凌尘的讲述，手中那枚白玉棋子被她无意识地摩挲着
当听到苏烬鸾被剥夺情感、抱着机械残骸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去时，她那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手上的动作一滞
“情感剥离……”青云真人轻声重复，指尖的棋子顿住
七千多年的岁月里，她见过太多悲欢离合
但“情感”二字，对她这样总是追求心境超脱却又无法彻底斩断尘缘的修行者而言，始终是核心的命题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被强行抽空了所有情感会是什么样子，那可能比死亡更加虚无和可怕
她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罕有的共情：“苏长老她……心中之苦，恐非言语能道万一。那份空洞，怕是比凌迟还要煎熬。”
萧凌尘默默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青云真人放下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那纠缠的黑白子，仿佛那棋局便是此刻复杂难解的局势。“周显此人……”
她缓缓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心魔深重，咎由自取。但是他能在最后关头守住一丝底线，未行最恶之事，也算是……人性未泯。师弟你的处置，罚其罪，用其力，观其后效，已是当前局面下最周全之策。”
萧凌尘再次沉默
周全吗？或许吧
但这“周全”的背后，是苏烬鸾难以挽回的创伤，是死难弟子的冤魂，是他身为一阁之主不得不做出的、充满妥协的抉择。这份沉重，无法与人言说
二人之间的气氛再次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萧凌尘似乎才从沉重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些许。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殿内光洁如新的地砖、梁柱上。之前他盛怒之下爆发的剑压，曾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青云师姐，”萧凌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歉意，目光看向青云真人，“之前……凌尘心绪激荡，未能控制自身剑压，损毁了你的揽月殿……实在抱歉。”
青云真人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神色的嘴角，缓缓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她轻轻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哎呀，这点小事，师弟何必挂怀。”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特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腔调，“不过是一些桌椅摆设罢了，我挥挥手就复原了。倒是你呀……”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长辈看晚辈般的温和笑意，目光扫过萧凌尘依旧紧锁的眉头，“年纪不大，火气倒是不小。下次再来师姐这里发火，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把那些贵点的东西藏起来，这些玩意复原起来挺费灵力的。” 她的话语带着调侃，却并无责备之意
凌尘看着青云真人那浑不在意的笑容和带着长辈般宽容的眼神，紧绷的心弦莫名地松了一分
那沉甸甸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乎也因这轻松的氛围而稍稍挪开了一丝缝隙。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勉强、却真实了许多的笑
“师姐说笑了。”他低声道，语气中的沉重终于缓解了些，“下次……定当注意。”
青云真人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慵懒地靠回长椅柔软的靠垫上，仿佛刚才那端庄的模样只是昙花一现
她再次拿起那枚白玉棋子，目光重新投向棋盘，随口道：“这就对了嘛。就是天大的事，也莫要气坏了自己。喝茶，喝茶。这‘静心云毫’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后山那株老茶树上摘的，凉了滋味就差了。”
萧凌尘看着青云真人又恢复了那副惬意慵懒、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松弛了下来
“陪师姐下会儿棋，你这几天挺忙的，各个宗门到处跑，别把自己累坏了……”青云真人一手撑着头，一手用灵力把棋盘恢复到初始状态，随后指了指棋盘边上的椅子，“诺，坐那，你要放松会儿，别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就瞎搞。”
萧凌尘点点头，坐在棋盘边的椅子上，和青云真人对弈起来
殿内檀香袅袅，棋局未解，但那份令人窒息的沉重，似乎真的被青云真人那慵懒随意又带着长辈宽容的态度，悄然驱散了些许
在这位活了七千多年的师姐面前，萧凌尘那作为阁主的沉重包袱，也终于可以暂时卸下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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