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俘虏，周秦又走到钱师傅身边。
老人家正蹲在地上，用手捻着那被掺了生石灰的沙子，脸色铁青，心疼得直哆嗦。这在他眼里，是对建筑这门手艺最恶毒的亵渎。
“钱师傅，这根柱子，还有这堆沙子，还能用吗？”周秦沉声问道。
钱师傅站起身，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能用了！这根柱子，养护期被人动了手脚，结构强度肯定受影响！必须砸掉重做！这堆沙子也废了，一点都不能留！这是盖学校，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有半点含糊！”
“好！”周秦点了点头，“那就全砸了！重来！所有损失，都记在王建城的账上！”
第二天，天一亮，整个石古大队都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
村民们义愤填膺，堵在村部院子里，吵着要去县里讨个说法。
“太欺负人了！这王建城简直不是人！”
“周秦，你下句话，咱们全村人都去，把他们建筑队给平了！”
周秦站在台阶上，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乡亲们，打砸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我们从有理变成没理。”他看着众人愤怒的脸，缓缓说道，“王建城想让我们乱，我们偏不能乱。他想让我们停工，我们偏要加快干！”
“那……那这事就这么算了？”有人不甘心地问。
“算了？”周秦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当然不能算。不过，这笔账，我们得换个算法。”
他没有多解释，而是转身对韩武说道：“韩武哥，把拖拉机开出来，装上半车咱们最好的青砖。”
“干啥去？”韩武一愣。
“送礼去。”周秦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半个小时后，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出了村子。
车上，除了周秦和韩武，还多了一个人——郭卫民。他实在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来。
拖拉机没有去县建筑队，也没有去派出所，而是直接开到了县委大院的门口。
周秦让韩武把车停在最显眼的位置，然后自己一个人，拎着一个布包，径直走了进去。
他要找的，是公社的林书记。
他知道，林书记今天肯定在县里开会。
果然，他在走廊里，正好碰到了开完会，正准备下楼的林书记。
“林书记！”周秦快步迎了上去。
“周秦同志？”林书记看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项目上出什么问题了？”
周秦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焦急：“林书记，是出了点问题，还是大问题！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他把林书记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抓到人并且对方已经招供的细节，只说工地上发现了被人恶意破坏的痕迹，柱子和沙子都废了，工程被迫停了下来。
“岂有此理！”林书记听完，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栏杆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搞这种破坏活动！这简直是目无王法！”
“书记，我们怀疑，这事跟县建筑队的王建城脱不了干系。我们得罪了他，他这是在报复我们啊！”周秦一脸“忠厚老实”地分析道，“可我们没证据，报案了警察同志来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现在工程停了，工人们人心惶惶，我这……我这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您求援的！”
林书记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石古大队的项目，现在是吴书记亲自盯着的试点，也是他林某人的政绩！王建城这么搞，打的不仅仅是周秦的脸，更是他林书记和吴书记的脸！
“岂有此理！这个王建城，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林书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显然是气得不轻。
周秦看着他的反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地从布包里，拿出了一份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份新写的报告。
“林书记，这是我们连夜统计出来的损失清单，还有重新施工的计划。您看……我们现在资金紧张，这么一折腾，后续的钱恐怕就不够了。您能不能……帮我们跟县里反映反映，看能不能申请一点……困难补助？”
林书记接过报告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
砸掉的柱子，废掉的沙子，还有误工费，林林总总加起来，损失近千元！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看着周秦那张写满了“焦急”和“无助”的脸，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烧得更旺了。
这王建城，是要把试点项目往死里整啊！
“胡闹！”林书记把报告重重地拍在手上，“这笔钱，凭什么要县里出？谁破坏的，就该谁来赔！”
他死死地盯着周秦：“你跟我说实话，你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
周秦“为难”地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说：“书记，证据……倒是有一点。我们昨晚抓住两个人，他们……他们承认了。可……可我不敢把人交出去啊！王建城在县里手眼通天，我们怕他报复，也怕他找人顶罪，最后不了了之。我们就是一群泥腿子，斗不过他啊！”
他这番“示弱”的话，彻底点燃了林书记的怒火。
“好！好一个王建城！”林书记怒极反笑，“反了天了！在我的地盘上，搞这种黑社会的把戏！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周秦，你听我的！”林书记一把抓住周秦的胳膊，声音果决，“你现在马上回村里去！把那两个人，给我看好了！人，绝对不能交到派出所！也绝对不能让王建城的人接触到！”
“那我们……”
“你们什么都不用管！继续施工！钱的问题，我来解决！”林书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不是拉了一车砖来吗？很好！现在就跟我走！我们不去别的地方，就去教育局！我亲自押着你，去找他们局长要钱！”
他指着楼下那辆显眼的拖拉机，声音洪亮。
“今天，我倒要让全县的人都看看！他王建城是怎么欺负我们公社的试点项目的！这笔钱，他王建城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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