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夏紫月抬手。
工匠立刻停手。鲁大将那块锻打过的金属块再次浸入冷水冷却，然后用布擦净，恭敬地双手捧到夏紫月面前。
夏紫月接过。入手沉甸甸的，远超普通铁块。她屈起手指，用指关节在金属块边缘用力敲击。
“铮——！”
一声清越悠长、宛如金玉交击的嗡鸣声骤然响起，在嘈杂的工坊里显得异常清晰悦耳，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周文渊浑身一震！他虽不通武事，但饱读诗书，深知“其声清越，其质刚韧”对于金属意味着什么！这是百炼精钢才可能发出的声音！
夏紫月眼中终于露出了满意而笃定的神色。她将金属块递给肖景容。九王爷入手一掂，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常年习武，对兵器材质的感觉极其敏锐。这触感，这分量，这敲击的余韵……他猛地抽出自己腰间佩剑——那是大楚顶尖工匠耗费数月打造的百炼精钢剑，寒光四射。
“锵！”
肖景容毫不犹豫，运足臂力，挥动手中佩剑，狠狠斩向夏紫月递来的那块黝黑金属！
刺耳的金属摩擦切割声响起！火花爆闪！
一剑过后，肖景容收剑凝目看去。只见他那柄削铁如泥的百炼钢剑的锋刃上，赫然崩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而那块黝黑的金属块表面，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满场死寂！所有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瞪大眼睛看着那剑上的缺口和金属块上的白痕，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鲁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激动得说不出话。
周文渊更是须发皆颤，看着那崩口的宝剑，又看看那几乎无损的金属块，再看看炉中翻腾的金红色“钢水”，最后望向负手而立、神情平静的夏紫月，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畏。他深深一躬到底，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天佑大楚！陛下神技！此…此乃镇国神器！此钢一出，我大楚兵锋，谁人可挡？！”
肖景容收剑入鞘，看着剑刃的缺口，非但不怒，反而畅快无比地大笑起来，笑声豪迈，震得工坊顶棚簌簌作响：“哈哈哈！好！好一个镇国神器！北漠蛮子有萤石又如何？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石头快，还是我大楚以此钢铸就的刀锋快！”
夏紫月迎上丈夫灼热的目光，微微颔首。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沸腾的平炉，投向那翻滚的金红色钢水，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传旨。军器监所属，记大功！鲁大擢升工部侍郎，专司此炉及后续新军械督造！以此炉所炼之钢，命名为‘定坤钢’！着工部、兵部，即刻拟定制式，优先为北境边军，换装‘定坤’战刀、枪矛！”
“遵旨！”鲁大和所有工匠激动得热泪盈眶，轰然跪倒，吼声震天。
暮色四合，皇宫深处的御花园洗去了白日的喧嚣，只余下虫鸣唧唧，晚风送来荷塘的清凉水汽与草木芬芳。坤宁宫东暖阁临水的敞轩里，灯火通明，却只映着一家四口的身影。
肖景容换下了朝服，一身玄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他正蹲在轩外的青石地上，面前是同样蹲着、一脸兴奋的泉儿。两人中间摊开着一张绘制得极为精细的墨线图纸，上面赫然是九王府的布局，其中在东跨院第三间库房的位置，被朱砂笔圈了出来，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玩具木马。
“父王父王！”泉儿伸出小手指点着图纸上被圈出的位置，眼睛亮得像星星，“兵器库真的变成玩具房了吗？泉儿想要一个能转圈的大木马！还要能放好多小木剑的架子！” 他仰起小脸，满是期待，“就像父王以前藏起来的那些一样多！”
肖景容看着儿子酷似自己的眉眼，心中一片柔软。他揉了揉泉儿的小脑袋，声音带着笑意：“当然。父王说话算话。那地方又大又结实，正好给你们放玩具。大木马让宫里的巧匠鲁爷爷给你们做，保证比父王藏的那些剑还威风。”
“太好啦！”泉儿高兴地蹦了起来，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那密道呢？霜儿说密道里凉快，夏天可以躲猫猫！”
肖景容失笑，轻轻捏了下儿子的小鼻子：“密道是皇伯父藏宝贝的地方，不是躲猫猫的。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儿子瞬间紧张起来的小脸，“等泉儿再长大些，能管住自己不去乱翻皇伯父的酒坛子，父王就带你下去看看皇伯父藏的‘好宝贝’是什么样，好不好？”
泉儿立刻把小胸脯拍得砰砰响：“泉儿最听话！泉儿不翻酒坛子！泉儿只看！” 那副急于保证又难掩好奇的小模样，逗得肖景容开怀大笑。
敞轩内，夏紫月卸去了沉重的帝冕，只轻松挽了个髻，一身月白云锦常服，坐在临水的湘妃榻上。霜儿像只满足的小猫儿蜷在她怀里，小手里还宝贝似的攥着白天那块险些引发朝堂剧变的“亮晶晶”萤石。
“母皇，”霜儿举起石头，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石头内部仿佛有细碎的紫色和绿色光点在流动，很是好看，“这个石头暖暖的，为什么能吃掉坏人的铁铁呀？” 她的小脑袋里充满了不解，那么硬的大铁疙瘩，怎么就被几块小石头“变没”了呢？
夏紫月低头，看着女儿纯净好奇的眼眸，耐心地解释：“这不是普通的石头，它叫萤石，里面藏着一种特别的力量。就像有些药草能治病，有些毒草能害人一样。这种力量，遇到火，就能让那些做得不够好的铁变得软软的，像雪一样化掉。” 她用孩子能理解的比喻，避开了复杂的化学原理。
“哦…”霜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摩挲着温润的石头，“那它也是宝贝吗？像皇伯父藏的酒坛子一样？”
夏紫月莞尔，轻轻点了下女儿的小鼻尖：“对霜儿来说，它是宝贝，因为霜儿发现了它，帮了母皇的大忙。但对那些想用它做坏事的人，它就不是宝贝了。” 她顿了顿，声音温柔而郑重，“所以霜儿要记住，捡到不认识的东西，一定要先拿给母皇或者父王看，不能自己玩，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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