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夏紫月脑中轰然炸响！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让她指尖发颤！北疆赤地千里，灾民易子而食！户部仓禀“空虚”，赈灾粮草“无着”！而承恩公府内，竟藏着比御花园假山还高的米山面山？！
好一个承恩公府！好一个库盈满！
白日里萧显在朝堂上那副义正词严推诿赈灾的嘴脸，此刻变得无比讽刺和狰狞！这哪里是账目不清？这分明是硕鼠成精，监守自盗！将国之粮仓，当成了自家的私库！
“母皇？”霜儿敏锐地感觉到母亲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小手不安地抓住她的衣襟，“霜儿是不是说错话了？那个胖小哥哥家……有那么多米面，为什么还要说别人没粮呀？”
夏紫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声音异常低沉，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霜儿没说错话。你说的，很重要，帮了母皇大忙。”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两个懵懂的孩子，与对面同样被这消息震得脸色发白、眼中怒火熊熊的周文渊对视。
无需言语，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李伴伴。”夏紫月的声音冷得像冰。
“老奴在！”
“立刻传朕口谕！”夏紫月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淬着寒冰，“命九王爷肖景容，即刻调遣禁卫军精锐，封锁承恩公府所有门户！许进，不许出！凡府内粮秣仓廪，一草一木，皆给朕看牢了！没有朕的手令，一只老鼠也不准放出去！”
“遵旨！”李德全心头剧震，不敢有丝毫迟疑，躬身疾退。
夏紫月的目光重新落回案头那堆积的账册和正在快速成型的“四柱清册”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纸背，直抵那被重重掩盖的罪恶核心。“周卿，”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磨刀霍霍的森然，“看来，我们得快一点了。这‘四柱’的刀锋，该见见血了！”
周文渊重重一点头，再无言语，重新埋首于算盘与账目之中，算珠拨动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有力，如同战鼓擂响！
坤宁宫书房的灯火，彻夜未熄。
翌日，紫宸殿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压抑。北疆的灾情如同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而昨日女帝勒令户部尚书钱惟庸三日理清十年积账的严令，更像一柄悬在殿上的利剑。勋贵班列中，承恩公依旧捻着他的翡翠念珠，浑浊的老眼半阖着，看似平静，但那捻动念珠的手指，却比平日快了几分。其子萧显，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时不时瞟向龙椅旁侍立的周文渊——这位年轻的帝师，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钱惟庸则面如死灰，站在班列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瘫倒。三日？除非神仙下凡！
“陛下，”一位北方籍的御史按捺不住出列，声音悲怆，“北疆急报，灾民已开始剥树皮、挖观音土充饥，易子而食之惨剧……恐已在酝酿！恳请陛下速速决断，先行拨付部分存粮，以解燃眉之急啊！”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金砖。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不少官员的附和，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
萧显看准时机，再次出列，声音带着刻意的无奈与为难：“张御史拳拳之心，令人感佩。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户部账目混乱，仓禀虚实不清，贸然开仓，若仓中无粮，岂非失信于民，徒增恐慌？再者，若开仓之粮从何而来？若调度不公，引发他处动乱，又当如何？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等钱尚书厘清账目，核实仓储，再行定夺为妥。”他一番话，看似老成持重，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堵死开仓放粮的路，将责任死死扣在户部“账目不清”上。
钱惟庸被点名，身体又是一晃，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绝望。
就在这僵持不下、悲愤与推诿交织的关口，龙椅之上，一直沉默的夏紫月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等？”
这一个字，如同冰珠坠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夏紫月缓缓站起身，玄色衮服在晨光中流淌着深沉的光泽。她的目光扫过萧显那张故作忧国忧民的脸，扫过承恩公捻动念珠的手，最后定格在面无人色的钱惟庸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北疆数十万灾民，等得起你们户部这糊涂账吗？他们等的，是能活命的粮食！不是你们推诿扯皮的借口！”
她猛地提高声音，清越而威严，响彻整个紫宸殿：“传旨！即刻开启京畿东郊永丰仓、南郊广储仓！所有存粮，悉数征调！由九王爷肖景容亲自押运，兵部派精兵护送，火速驰援北疆三州！沿途州府，开仓接济，不得有误！若有延误克扣者，”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勋贵班列，“立斩不赦！”
这道旨意，石破天惊！不等户部账目理清，直接开仓！
“陛下！”萧显脸色骤变，失声惊呼，“仓禀虚实未明，怎能……”
“虚实未明？”夏紫月打断他，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出鞘的利剑，直直刺向萧显，“萧侍郎如此笃定仓中无粮？还是说，”她话音陡然一转，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森然，“你早已知道，那仓中……其实有粮？！”
萧显被她眼中那冰寒刺骨、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骇得心头猛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色瞬间发白：“臣……臣不敢妄言！臣只是……只是担忧……”
“担忧？”夏紫月冷笑一声，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殿门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朕今日，就让你亲眼看看，这仓禀之中，到底是虚是实！宣——九王爷肖景容，押运粮草，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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