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老王不再犹豫，立刻从怀中掏出那个珍贵的锦盒，将其打开。
两枚殷红如血、散发着奇异芬芳的血菩提，静静地躺在其中，仿佛两颗跳动的心脏。
刀十三取过一枚，没有丝毫迟疑，将其塞入了周邦彦的口中。
血菩提入口，立刻化作一股温润而磅礴的生命能量，顺着周邦彦的咽喉滑下，迅速扩散至他的四肢百骸。
那股暖流，仿佛是沙漠中的甘泉，滋润着他那干涸枯竭的经脉。
原本在他体内蠢蠢欲动，试图反扑的剧毒，在遇到这股暖流后，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迅速地退缩、潜伏了下去。
周邦彦那原本灰败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虽然依旧昏迷，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了。
“呼……”
刀十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暂时……稳住了。”他疲惫地说道，“血菩提的药力，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并且开始缓慢地修复少帅受损的身体。但……”
他看着锦盒中剩下的最后一枚血菩提，眼中充满了忧虑。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血菩提只有一枚了，而少帅体内的剧毒，却像是扎了根的大树，根本无法根除。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能彻底解毒的法子。”
瘸腿老王说道：“管他娘的什么毒！只要少帅能活下来就行！等少帅醒了，我们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解药找来！”
“没错！”鬼十七也狠狠地点了点头，“就算是去把金国皇帝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也在所不惜！”
众人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只要周邦彦还活着，他们就有了主心骨，有了方向。
“好了，都别围着了。”刀十三挥了挥手，“让少帅好好休息。他的身体现在就像刚出窑的瓷器，需要静养。老王，你留下来照看。其他人，跟我出去，守好这里，一只苍蝇也别让它飞进来！”
众人领命，依次退出了静室。
瘸腿老王则搬来一张凳子，静静地坐在木榻边，一瞬不瞬地，守护着那个正与死神搏斗的年轻人。
他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与期盼。
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也像是在看拱圣营未来的希望。
……
时间，在煎熬的等待和惨烈的厮杀中，缓缓流逝。
一夜，过去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弥漫的硝烟，照亮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时，汴京城，依旧矗立着。
金军的第一波猛攻，被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他们在城下，留下了数千具尸体和无数攻城器械的残骸，狼狈地退回了营寨。
城墙之上，一片欢腾！
守城的将士和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他们相互拥抱着，又哭又笑，尽情地宣泄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们，守住了！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创造了一个奇迹！
李纲站在城头，望着下方那潮水般退去的金军，那张布满疲惫与血污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然而，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金军的下一次进攻，只会更加猛烈，更加疯狂。
而他们，还能守多久？
李师师依旧坐在城楼的一角。一夜未眠，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她没有参与欢呼。
她的心，还留在艮岳，留在那间冰冷的静室里。
他……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她不敢去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是瘸腿老王。
他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师师姑娘。”老王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师师的身体猛地一颤，她豁然回头，死死地盯着老王，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紧张与恐惧。
她怕，怕从老王的口中，听到那个她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老王看着她那副模样，心中一叹。他知道，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子，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没有再卖关子，走上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少帅……活过来了。”
轰！
李师师的脑子里，仿佛有万千惊雷同时炸响！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活……活过来了？
这怎么可能？！
她亲眼看到他毒发身亡，亲眼看到他气息断绝！
“是……是不良帅。”老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怆，“他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少帅的命。”
老王将不良帅用“龟息锁魂术”假死，又用“九转还魂针”和“血菩提”救活周邦彦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李师师静静地听着，那双早已干涸的眸子里，不知不觉间，已经蓄满了泪水。
泪水，决堤而下。
她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放声大哭。
那哭声，压抑了太久太久。
充满了委屈、后怕、喜悦，和无尽的宣泄。
她将一夜之间的所有恐惧、所有悲伤、所有绝望，都化作了这滚烫的泪水，尽情地释放了出来。
城墙上的欢呼声，淹没了她的哭声。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在他们眼中如同神女般的女子，此刻，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老王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去打扰她。
他知道，她需要这场宣泄。
良久。
哭声，渐渐止歇。
李师师缓缓地站起身，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她的脸，虽然还带着泪痕，但那双眼睛，却重新焕发了神采。
那是一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劫后余生的光芒，带着浴火重生的炽烈。
“他……他还好吗？”她哽咽着问道。
老王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很不好。毒素未解，经脉尽毁……刀十三说，少帅他……可能再也无法动武了。”
李师师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哭。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没关系。”
她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字字如金石。
“只要他活着，就好。”
“从今以后，他的弓，我来替他拉。”
“他的剑，我来替他拔。”
“他的仇，我来替他报！”
那一刻，她那单薄的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柄刚刚淬火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直指苍穹，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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